鍾妜送走了宣旨太監,也沒有回大廳跟高氏寒暄,反正大家早就撕破臉皮了,何苦關起門來演一出母慈女孝的戲碼,於是繞過大廳徑自回到拂悠院。
高氏的氣沒有地方撒,很是不甘心地追到拂悠院,遠遠地看到鍾妜正要邁入院中。她身邊的老媽子很是識時務,高聲叫道:“五小姐請留步!”
鍾妜腳步一滯,怎麼的,還要主動上來罵街麼?昨天拿步搖算計她的事情她本來不想跟高氏計較,但是高氏非要撞上來,就怪不得她了。
她微笑着轉過身去,見到高氏的那一瞬間突然笑容一僵,如臨大敵地掐指算了起來。高氏見她這裝神弄鬼的模樣,白了她一眼就走上前去看個究竟。
高氏走到鍾妜跟前時,她正一臉痛苦地掐着手指,看到高氏一來,慌忙把手藏在袖中,看着高氏那張美貌猶存的臉重重地嘆了口氣。
高氏見她並沒有因爲要去桑陽書院而露出得意神色,心中大爽,冷笑道:“也虧你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在桑陽書院會受到排擠。那桑陽書院的學子盡是皇親貴胄,再不濟也是出自世家名門,陛下最多是讓你爲他們提鞋。”
早前就聽說高氏肚子裡沒有什麼墨水,如今看來也實在不假。固然那桑陽書院中的人十分高貴,她寧孤抒好歹也是當朝一品太傅嫡女,也不至於落到爲他們提鞋的地步吧。
“夫人,”她鍾妜可是叫不出“母親”二字來的,“那我倒是好奇了,大公子在外當差,是給二皇子提什麼的?還有父親,朝堂上有那麼多皇親貴胄和世家子弟,那……”鍾妜笑問高氏。
高氏臉色一變,寧府的大公子還能有誰,不就是她那個在外的寶貝兒子寧鬱庭麼?而寧元重就更不用說了。她還沒有來得及發作,鍾妜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鍾妜似乎沒有把高氏剛纔的話往心裡去,反而湊過去對高氏道:“昨晚那尾宿星降落之事你也知道罷,我昨夜回來又觀了一會星象,發現那尾宿星旁邊的翼宿星還有一些小星子落向了
寧府的方向。那翼宿星會墜落,必然會導致一個本來就不走運的人更加不走運。昨晚到現在我一直在想,是哪個人那樣倒黴,已經不走運了還要更加不走運。方纔看到了夫人你臉上的一團黑氣……夫人,最近可是連連不走運?”
這話根本不需要問,高氏自打公堂上那件事情之後,何曾順心過。
高氏怒視着鍾妜:“青天白日地,你竟然敢詛咒你的嫡母?你以爲你那妖言惑衆之說我會相信了麼?”
鍾妜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反正我的話陛下相信,你信不信由你了。”說罷,她大搖大擺地進了拂悠院。
這皇帝不信那星象之說,也不代表所有人不信,尤其是那些閨中無聊又無知的婦人們。這種事情就算不信的人,也會在後來的日子中忍不住想起此事情,尤其是在遇到了不順心的事情時更是忍不住要聯想起來。不管高氏信了幾分,反正是讓她心裡不舒坦了就行。她纔沒有那個閒心一天想着去跟一個沒有見識的婦人互相鬧口角,只要她不再惹到自己頭上就行。
接下來的三天,鍾妜是在憋悶中度過的。這三天裡寧孤抒一直沒能醒過來,她找不到人陪她閒磕牙,至於蕙姑,倒是囉囉嗦嗦地講個沒完沒了,生怕她在桑陽書院不懂規矩。很多次鍾妜都在心中默默地說蕙姑自己也是不曉得在桑陽書院要守什麼規矩的。
倒是寧元重,在頭一晚特地還來看望了寧孤抒。要是說教規矩,此時最合適的怕也是寧元重了。寧元重十八歲中了狀元后就被皇帝安排在桑陽書院當先生,後來才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太傅之位。鍾妜心中十分訝異,堂堂一個狀元,怎會去學院當先生,但覺得這應該是一件很掃面子的事情,姑且看在寧孤抒的份上不揭他傷疤了。
寧元重說來說去,也只是讓她在桑陽書院恭謹溫順一些就可以了。鍾妜假裝聽話地點了點頭,心中卻道,那要看那些同窗們是不是善類了。
對於去桑陽書院這件事情,除了唸書讓她有點反感之外,比起成日
關在這個院落要強上很多。於是她便有些期待起來,因爲有了期待,時間就變得慢了起來。
等到該入學那日,她不用蕙姑催,自個一大早地就去把蕙姑拉起來,讓她給自己梳妝,一切整理完畢用完早餐後就迫不及待地就上了等在寧府門口的馬車。此時卯時已過去一半,寧元重已經去上早朝了,故而也沒有什麼人來送她一送。
桑陽書院在京城東郊,馬車並未行駛多久就到了。鍾妜在梵晏時沒有專門的學院,只是有學識的先生在宮中爲她授課,所以也很期待桑陽書院的樣子。當她撩起車簾,看到窗外“桑陽書院”四個字時,很是滿意。桑陽書院不似民間常見的書院,反而修得氣勢恢宏,猶如一座小型宮殿一般。鍾妜不由得嘆道,不愧是皇族子弟唸書的地方啊!
此時還未到辰時,正是各個學子入學的地方,書院門口停着不少馬車。馬伕將腳踏放穩之後,鍾妜便踩着腳踏下了馬車。她走下馬車後,看着周圍被簇擁着踏上院門高大的石梯的學子時,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但也沒有多想,提着裙子就邁上臺階。
“你們看,那不是前些天在宮宴上要跟欽天監鄧主簿搶飯碗的什麼太傅之女麼?”
搶飯碗……身後冒出來的這話不太好聽啊。
鍾妜回頭一看,身後有三個穿着錦繡華服的少女,三個女子年齡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在一身華服和閃耀的頭面首飾的映襯下,顯得有明豔動人。中間那個鵝黃色衣服的女子還要出挑一些,只是細長高挑的眉毛看起來不是那樣的好相處。他們三人身後至少站着十來個丫鬟童子。
黃衣女子身旁的一個紫衣少女見到鍾妜轉過身來撲哧一笑:“果真是小門小戶的女兒,來書院唸書竟然連個丫鬟書童都沒有。”
小門小戶?這高氏在府中時時刻刻都是端着一品太傅夫人的架子,結果鍾妜到了這來便成了小門小戶……早知道會有這一出,早上該把高氏騙來桑陽書院,讓她試試這個被人說成小門小戶的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