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晚之回到傅家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
成歡院的院子裡站了一排丫鬟，傅朝生站在丫鬟面前，面色很難看。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原本都耷拉着腦袋的丫鬟們猛地一擡頭，轉而變得欣喜起來。
“幸少奶奶回來了！”
“晚之！”聞言，傅朝生連忙轉過身去，在目光觸及到安然無恙的幸晚之時，這才嘆了口氣，他道：“你到哪裡去了，當真是要把我嚇死了。”
幸晚之搖頭搖頭道：“進屋說吧。”
她整個人都是頹然的，看上去一點精神都沒有。
傅朝生意識到她的不對勁，沒有急於追問，而是扶着她進了裡屋。
夜深，已經很晚了，傅朝生寬衣解帶，她擡起頭，問：“你今日睡這裡？”
一般，他都是睡在書房的，因爲不想讓沈凝煙太難堪。
“嗯。”他應了一聲，道，“你睡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
幸晚之咯咯笑起來：“我能有什麼事，成歡院裡沒有人能傷得了我。”她已有所指，下意識地看了眼傅朝生的表情。
他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幸晚之有那麼一點捉摸不透。
“你不問我爲何離開麼？”她的語氣也逐漸平淡了下來。
傅朝生背對着她，將外袍放在衣架上，轉過身來，伸手理了理一頭柔順的青絲，道：“你不願意說的話，我不會去問的，既然你不願意提起，總歸有緣由。”
她始終記掛着那一天，她質問傅朝生，他給自己的不信任的答案。
於是幸晚之垂下眼眸，道：“究竟什麼是願意，什麼是不願意呢？”她的目光飄忽到窗外，道，“在你面前，並沒有什麼不願意的，只是有一些話，你始終是不願意相信我罷了。”
爾後空氣忽然間變得稀薄。
幸晚之靜靜地看向傅朝生，道：“我今日被沈凝煙騙了出去，我被姍兒誤會，現在姍兒恨死我，都是拜沈凝煙所賜。可是相公你信嗎，和你從小就認識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的心機
又有多深，你知道麼？”
傅朝生並沒有表露出懷疑，只是莞爾道：“我知道你受苦了。”
“你每次只會用受苦這兩個字來搪塞我，傅朝生，我聽累了。”幸晚之靠在牀上，聲音微微有些波瀾，“我知道你一時間難以接受，我也不該就這樣同你說，畢竟女人之間的事情，你們男子應當是不會理解的。”
“晚之，我知道你對她有偏見，但……”
“我說過了，我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偏見。我既然當初勸你娶她進門，就沒有帶着偏見讓她來到傅家。我已經做出了我最大的讓步，可沈凝煙若是還步步緊逼，我會做出反擊。”幸晚之睡了下去，閉上眼，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空虛的一點，“冠冕堂皇的話我不會說，朝生，你我夫妻，多餘的話，也是不必說的。”
說着，她往裡面挪了挪，道：“睡過來吧。”
她是真的，很想抱抱他。
傅朝生走到牀邊，愛戀地看了眼她的眉眼，這雙眉眼，不論是在夢境裡，還是現實中，他都見過卻想念了太多太多次。
他不是不相信她的話，他許諾過相信，就會一直相信。
只是她這個傻姑娘啊。傅朝生搖了搖頭，難道她就不知道隔牆有耳這個道理麼？
罷了，不需要她懂，且讓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不論如何，都好。
傅朝生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幸晚之微微睜開眼，笑了起來：“好癢。”
“你頭髮長長了。”傅朝生摩挲着她的長髮，說，“比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真的長了不少。”
“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覺得是怎麼樣的？”
“你是說在那個夜裡，還是那片桃花林了？”他在她身側躺了下來，又伸手去把玩她的睫毛，軟軟的。
幸晚之想了想，說：“那就都說一遍，那個夜裡是怎麼樣想的，桃花林是怎麼樣想的。”
“那個夜裡？”傅朝生笑出了聲，“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除了在想你是不是張清婉派來殺我的人，其他的還真沒想。”
……他倒是誠實的很。
她扁扁嘴，追問：“那在桃花林裡呢？又是怎麼樣的想法？”
“想法？”傅朝生笑得更歡了，記得那次在桃花林立相見，陽光明媚，她一擡頭，彷彿日光都遜色了，都不及她眼裡的光濃烈，他悵惘地舒了口氣，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道，“那時候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這樣愛你。”
幸晚之假意捶他的胸口，嬌嗔道：“你這甜言蜜語的功夫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
“甜言蜜語？”傅朝生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靠她更緊了些，道，“我不僅有甜言蜜語的功夫，別的功夫也好得很。”
……幸晚之的耳朵當即就燒紅了。
“哎。”傅朝生重重地嘆了口氣，他最近似乎格外喜歡嘆氣，“你就在我身邊，可我卻動也不能動。遇見你啊，我真是註定這輩子都要栽在你手裡了。”
……唔，這好像不能怪她吧？
“我會忍住的。”他的手加大了力度，她彷彿感受他身體的變化，但他抑制住了，“晚之，你睡吧。我讓卻蟬把燈熄了。”
他說着，喊了幾聲卻蟬的名字，可敲門的卻是阿曉。
“卻蟬呢？”傅朝生疑惑道。
阿曉搖搖頭：“我也不知卻蟬姐姐去哪裡了，今日一早就見卻蟬姑娘出門了，也不知道去哪裡，到現在都不曾回來。”
“不曾回來？”
“是，方纔阿玲已經去門口看了幾次，都不曾見到人影。”
幸晚之猛地睜開眼。
她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預感，這樣的不安如同一雙無形的手硬生生地將她的喉嚨扯住。
莫非又是沈凝煙？
她一把坐了起來，穿上鞋子就要走。
“你待着。”傅朝生徑自先下了牀，吩咐阿曉道，“你先再去宅子裡找一遍，看看卻蟬可是去了什麼旁的地方。”
他穿上鞋，走到衣架旁拿起外袍。
“你有身孕，不要出門，在成歡院等我，我去找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