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宮的夏日,芙蕖在池塘盛開,煢煢孑立,煞是端莊秀麗,明貢下了朝,一路和褒姒踏着滿地的鵝軟石,沿着小徑,興致勃勃的遛彎。
“姒兒,這次多虧了你的神機妙算,寡人才在亂紛紛的朝政中再度獲取主動,寡人倒不知道,該怎樣謝你了。”明貢眉眼彎彎地執着褒姒的素手,喜滋滋地表揚道。
“喲,臣妾可不敢當,臣妾只不過是救火的,看見王上的燈火加大了,這才小心地熄了熄煙,區區小事,王上不必放在心上。”褒姒弱眼橫波,抿着嘴戲謔道。
“怎麼,姒兒,你還在對寡人廢掉惠恩這件事耿耿於懷?”明貢聽出了話外有音,不禁問道。
“臣妾哪敢呀,王上是富有天下的周天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臣妾哪裡擋得住。”褒姒挖苦道。
“好你個姒兒,這張利嘴,看來,寡人今日饒不得你了,咱們直接去水龍書人點,對弈一番如何?”明貢樂呵呵地點了一下褒姒的鼻子,眉飛色舞地建議道。
不遠處的千秋亭上,芸妃滿面病容,正帶着侍女小紅在高處乘涼,她隨意地俯視亭下的風景,卻驚異地發現,褒姒和明貢雙宿雙飛,結伴成行的場景。
“小紅,這個褒姒的精神還真好,不是說找人用巫蠱之術騷擾她嗎?怎麼這人越騷擾越水靈了?”芸妃怒氣衝衝地回首質問小紅道。
“這個,小主,奴婢哪裡知道,小主還是請問葛妃娘娘吧。”小紅立即推脫道。
芸妃喘着氣回到秋雲軒,葛妃正好在宮中等她,兩人彼此行了禮,芸妃便一把拉住葛妃的裙裾道:“姐姐,如今是牽一髮動全身,如果褒姒沒有按預期被我們巫蠱致死,那麼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是白費心機,所以妹妹一定要確認,巫蠱之術真的有效嗎?”
“這個,我可是找了京城最靈的巫蠱法師,並且在木偶上刻了褒姒的生辰八字,另外還讓我們的人,整日在蒹葭宮附近咒罵騷擾,我想,就褒姒那個風吹就倒的身子,經不住咱們這樣整她的。”葛妃信誓旦旦地說道。
“如果這個法子不能立即有效的話,也許,我們只有另闢蹊徑了,姐姐,你應該知道,成敗之機,就在於褒姒死掉,如果天長日久,讓褒姒再度誕下皇子,那我們就真的白費心機了!”芸妃焦急地拉着葛妃的手。
水龍書人殿,上大夫程榮和丞相陸凱奉旨抄了王志的家以後,便急匆匆前來嚮明貢覆命。
“什麼?王志的府中,竟然查出幾百萬兩的銀子,和數不盡的珍寶首飾?真是豈有此理,原來我大周國庫那麼艱難,都是因爲稅收收不上,民脂民膏都被這些王公貴族搜刮殆盡了!”明貢聽了程榮的奏報後,頓時龍顏大怒。‘
“啓稟王上,還不止於此,臣在王志的府邸中發現,地窖裡藏着超過百張借貸的收據,臣認爲,這些收據,都是王府收買朝中大臣的直接憑證!”程榮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程榮,立即徹查此事,我們要藉着這個機會,好好的清查這些年朝廷的積弊,凡是貪贓枉法的,立即順帶捉拿。”明貢全神貫注地吩咐程榮道。
“王上,朝中超過一半的文臣武將都是王家的人,如此大動干戈徹查腐敗,臣擔心,會激起朝中的驚變。”陸凱憂心忡忡地啓奏道。
“你呀,就是膽小,抽個空,好好跟程榮學學。”明貢眉頭一皺,不滿意地搖搖頭。
程榮趕緊微笑道:“啓稟王上,臣以爲陸大人的提議還是很有道理的,畢竟,朝廷不宜大亂,王上只要有目標地抓幾個罪大惡極的處以極刑,那麼,餘下的便會失魂落魄,不做牽連,王上的仁慈之心便會在朝中廣泛傳播,另外,寬大脅從,以後就不怕他們再犯事,如果有人敢鋌而走險,那麼正好兩罪並罰,王上正好又得個賞罰分明的口碑。”
“嗯,程榮,你說的對,寡人看,就這麼辦吧,另外,這王家的財產超過國庫一年的收入,依寡人的看法,就把它們全部充公吧。”明貢滿意地點點頭。
出了蒹葭宮的水龍書人殿,忿忿不平的陸凱望着程榮得意的背影,不禁心生嫉妒:“好你個程榮,王上面前,風頭都讓你出盡了,我們到底看看,誰纔是真正的丞相!”
夜深了,戶外的秋蛩淒涼的叫聲此起彼伏,褒姒孤獨地躺在牀榻上,芙蓉面映照着蠟燭反射的雕花窗櫺影子,禁不住練練落淚。
“小主,您這是怎麼了?王上一會兒處理完政務便來,我知道小主的苦楚,小主也別太傷心了。”褒姒身邊的阿喜,趕緊好言相勸道。
“阿喜,你沒有聽到,遠處有人咒罵嗎?”突然,褒姒提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阿喜覺得莫名其妙,趕緊勸說道:“哪個人敢咒罵我們蒹葭宮?我想,他們只是發牢騷罷了,小主千萬別放在心裡。”
“王上駕到!”這時,明貢揹着手,性質黯然地步進了寢宮。
“臣妾給王上請安!”褒姒趕緊準備下牀行禮,明貢一把扶住她,欣然笑道:“姒兒,何必這麼客氣?你說,經常有不知道身份的人在蒹葭宮不遠處搗亂咒罵,寡人這一回都查到了,已經派御林軍逮捕他們,還有,寡人已經下旨,以後凡是在宮中散佈流言蜚語,惡意攻擊,一旦查出,立即處死,所以以後你就不用勞心傷神了!”
“王上!”褒姒頓時感覺,眼前的這個男子,在關鍵的時候,給了自己多少的溫暖和安全感,她不由得牽動衷腸,伏在明貢的懷中放聲大哭。
“葛妃姐姐,爲什麼巫蠱都搞了半個月了,並且那些木偶人也都埋在了相關之處,怎麼褒姒仍舊一點動靜都沒有?”秋雲軒內,芸妃焦躁地質問着葛妃,心急如焚。
或許,褒姒有妖術護體,這平常的巫蠱之術,恐怕傷不了她。“葛妃一籌莫展道。
”好一個褒姒,不把你害得生不如死,我的姐姐九泉之下,如何安心?“芸妃頓時咬牙切齒。
”看起來,本宮只有用那一招了。“當着葛妃的面,芸妃喃喃自語道。
千里之外的西戎國,這一日,西戎大元帥伯丁的大帳之內,被帶進來一個身形窈窕的中原少女,伯丁感到十分吃驚,沒想到那女子屏退了衆人,卻把一紙書信恭恭敬敬遞給了伯丁。
伯丁打開仔細一看,認得是芸妃的手筆,裡面竟然請伯丁重回中原,刺殺大周王后褒姒。
”元帥,這分明有詐,中原的這個女人,只是想讓元帥替她報私仇,上次岐山兵敗便是明證,元帥千萬別被這個女人騙了!“伯丁身邊的大將赤朮當場反對道。
”不,本帥恰恰不這麼認爲,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說不定,藉着大周朝後宮爭鬥的當兒,咱們從中插一竿子,會獲得不少好處,赤朮,這一次去中原,就由你隨身跟着本帥吧。“伯丁決定道。
秋雲軒,月光皎潔,聽說芸妃因爲上次的中毒,再度舊病復發,明貢下了朝,又急匆匆地向秋雲軒趕去,只見芸妃伏在榻上,面容憔悴。
”這該死的毒藥,怎麼喝了一次,毒性這麼大,芸妃,你萬一要是有個好歹,福海怎麼辦?“明貢心疼地用帕子幫芸妃輕輕地擦拭着額頭。
”王上,都是臣妾的命苦,王上千萬不要因爲臣妾而傷了身子。“芸妃不禁掩住櫻脣,咳嗽了幾聲,大聲喘着氣,面色越來越難看。
明貢接過帕子,驚訝地發現,帕子上全是鮮血。
”快傳太醫!“驚慌失措的明貢立即起身,大聲呼叫道。
戰戰兢兢的小如子趕緊請來了方太醫,給芸妃把脈,須臾,太醫趕緊跪下回話道:”啓稟陛下,娘娘中毒太深,恐怕這個月要有大危險。“
”豈有此理!你們就是天天治,也要把芸妃的病給治好,否則,寡人活剮了你們!“明貢勃然大怒道。
”王上,這樣爲了臣妾不值得,還是請王上以朝政爲重,千萬不要怪罪無辜的太醫。“芸妃泣不成聲道。
”芸妃,你說話呀,無論你有什麼要求,寡人都滿足你,寡人知道,在這後宮之中,只有你和王后,最懂寡人的心!“明貢急促地呼喚道。
”請王上善待臣妾的皇兒,福海。“芸妃淚如雨下道。
出了秋雲軒,明貢揹着手,表情十分的糾結,馨月瞧出了端倪,趕緊輕聲問道:”王上難道想滿足芸妃娘娘的意思,把福海皇子立爲太子嗎?“
”不,寡人還沒有想好,立了又廢,寡人不想再傷害一個親生骨肉了。“明貢惆悵道。
”難道王上執意要立王后所生的皇子嗎?“馨月怔怔地問道。
”只有如此,才能對得住寡人自己的心,寡人在想,能不能換一種方式來滿足芸妃,譬如,賜瑾皇妃自盡?“明貢脫口而出道。
”啊?“”馨月嚇得張口結舌,明貢卻是下了狠心,他聯想到此前王氏家族是如何權傾朝野,瑾皇妃是怎麼派人在各地散佈流言,攻擊褒姒的一樁樁事,無一件不觸動着他的殺心。
“難道,寡人真的要斬草除根嗎?”明貢陷入了沉思。
冷宮之中,雖然是盛夏,但是已經寒氣逼人。瑾皇妃的生死,只在一線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