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宮大殿,今日早朝,風聞言事的朝臣越發增多,除了閣臣程榮、褒尚等人以外,超過三十名王公貴戚都自動出來,抨擊後宮黑暗,皇后德行有虧。
“大家都不必爭執了,本王知道,你們所說的這些事,其實都是各地謠傳,是有人刻意散佈誹謗,指黑爲白,目的只有一個,便是徹底毀掉一個人的名聲,不足爲信,你們若是有何異議,可以跟本王爭執,本王手中有欣嬪毒害皇后娘娘的一手罪證。”正在這時,羣臣班中,魯王初修忽然舉笏出列,從容不迫地向着衆人說道。
“好,修兒,難得你的看法與朕一致,今日早朝,朕本來就有意向羣臣宣佈欣嬪的毒害中宮罪狀,現在連魯王都看出蛛絲馬跡,朕看就算是真相大白了。”明貢衝着初修微笑道。
“啓稟父皇,兒臣經過調查,發現在御膳房投毒的太監,就是欣嬪宮中的長泰,請父皇將其繩之以法。”初修趕緊跪奏道。
“先別急着殺長泰,面對有人再造謠說朕是想殺人滅口,命人將這個奴才送至大理寺三堂會審,明正典刑!至於欣嬪,戀其無知,事後又有悔過之態,皇后奏明,便免她一死,廢去所有封號,降爲花奴,永遠囚禁辛者庫。”明貢目光炯炯地瞅着衆臣,大聲宣佈道。
“父皇!父皇!後宮有人想謀殺母后,如此可惡,恩兒對其恨之入骨,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父皇爲什麼要把她放了?”明貢的鑾駕剛到水龍書人殿,年輕的宋王慧恩便急不可耐地上前行禮,吵吵嚷嚷道。
明貢欣慰地回顧身邊侍立的魯王初修,不由得心花怒放道:“難得你們兄弟這麼同心,若是你們母后知道了,必然喜歡,快隨寡人一同去蒹葭宮,給你們母后請個安。”
初修與慧恩相視一笑,趕緊跪下奉旨。
秋雲軒,憂心忡忡的女官重華跌跌撞撞地跑到姜妃的寢宮,向姜妃稟報了早朝的情況:“娘娘,魯王殿下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今個兒早朝,竟然一力向着褒姒說話,正好配合了程榮、褒尚那些老臣,使得咱們苦心定下的計劃付之東流!真是太可惜了!”
姜妃鐵青着臉,氣急敗壞道:“重華,本宮嘔心瀝血,苦心經營那麼多年,終究是爲了誰?不就是爲了本宮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嗎?如今,若是他執意幫着外人,本宮豈不是一無所有?”
半晌,忽然外面的宮女進來欠身稟報道:“啓稟娘娘,魯王殿下前來請安。”
姜妃立即沉下了臉哼道:“叫這個不孝子進屋回話。”
須臾,精幹瀟灑的魯王初修恭恭敬敬地進來叩頭,口中說道:“母妃近日可安好?”
姜妃沒好氣道:“本宮就你這一個孩子,你好本宮自然自在,不過,若是連自己的兒子都給自己下刀子,那本宮便不如氣死了!”
初修詫異道:“母妃爲何如此重話,莫非,兒臣有錯嗎?”
“是呀,如今新貴得寵,你要顧着前程,巴結親貴,一步一步向上爬,我這個親孃倒是不重要了。”姜妃不悅道。
初修舒然一笑道:“母妃原來是爲了今日早朝的事,其實,兒臣必須這麼做,您想想,如今的後宮,誰最有權勢,誰最得父皇的寵幸?不就是褒姒嗎?兒臣既然要實現母妃的理想,順利繼承父皇的皇位,就必須撇清一切與父皇作對的嫌疑,只有父皇信我,兒臣纔有出頭之日,母妃的計策,只管再用,我們總要落得個不敗之地,不能過分張揚纔是。”
“好,修兒,你果然是長大了,你的想法很對,是母妃糊塗了,你放手幹吧,母妃在這宮中,唯一的指望只有你,唯一爲的,也是你!”姜妃聽完初修一席話,不由得熱淚盈眶,一隻手關切地搭在初修的面上,只管出神地看着。
蒹葭宮,幾日以後,秋風蕭瑟,吹得寢宮窗櫺的翡翠流蘇叮叮直響,阿喜剛好從外面進來,向着憑窗呆坐的褒姒說道:“小主,我們的計劃成功了,在程榮大人的帶領下,宮中凡是欣嬪的細作,業已全部拿下招認,葛妃的事也查清了,那天重華的蹤跡最可疑,葛妃趕超着午時之前送糕餅,半路確是被人調了包,王上已經同意,將葛妃釋放,這件事,欣嬪、葛妃、靜嬪三個,一個也沒死,看來,躲在暗處的敵人是心急如焚了!”
“怎麼說?”褒姒顰眉道。“小主,這幾日,京城散佈流言的人又活躍了起來,他們四處找事,專門跟我們蒹葭宮過不去,栽贓陷害,顛倒黑白無一不用,甚至誹謗小主是亡國的妖后。”
“老生常談,這些人,除了製造聲勢,懇蒙拐騙,還會什麼?”褒姒不屑一顧道。
“可造謠的傢伙還慫恿京城的皇親貴族,時刻關注朝陽宮的一舉一動,並將程榮大人和孫叔大人、褒尚大人的功績多方抹黑,看來,他們是想挑起黨爭呀!”阿喜憂慮道。
“這些人,無非是鼓動那些在變法改革中吃虧的頑固派集體生事,若是他們敢動搖國本,本宮正好啓奏王上,狠狠地懲處這些皇親貴族。”褒姒不以爲然道。
“更有甚者,一些朝中大臣,在秘密商議,立儲的事。”阿喜神秘地提醒道。
“立儲?王上不是當衆宣佈過,本朝不立太子嗎?”褒姒蹙眉道。
“小主,可是日後必然要有人繼承王上的皇位呀。”阿喜怔怔道。
“阿喜,你認爲諸皇子中,誰有能力做儲君?”褒姒回首詢問道。
“奴婢倒是覺得,這一次欣嬪的事,似乎魯王和宋王殿下都對小主很貼心,特別是魯王殿下,竟然主動爲小主澄清,在皇子中,他又最年長,一定有不少人支持他,不過奴婢卻希望,小主早早再誕下一個皇子,讓小主的親生孩子日後繼承皇位,小主可就安享晚年了!”阿喜笑嘻嘻道。
“嗯,阿喜,其實,即便我以後再有孩子,也不想讓他繼承皇位了,畢竟,這皇位的爭奪,非同小可,古今往來,跟皇位有染的人,有幾個能夠全身而退?我倒是想,讓王上立一個賢明的,日後可以鞏固大周基業。”褒姒長嘆一聲道。
“那也得慧恩皇子先立,畢竟慧恩皇子是小主親手撫養的,比起初修,更加親了一層,不過小主也可以放心,如今王上只有初修、慧恩、福澤三個皇子,慧恩、福澤都小,初修皇子又深明大義,一定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的。”阿喜富有信心地咂嘴道。
“不,阿喜,你只是看到了表面,一個人,主動急流勇退,隱藏鋒芒,有時候是好事,不過一旦心術不正,變成了大患。”褒姒撫着秀髮,輕啓丹脣道。
“小主是說初修皇子嗎?”阿喜奇怪道。
秋雲軒,夜色茫茫,重華在姜妃的面前稟報了幾日間派人在外鬧事散佈流言的情況,姜妃的面容,變得猙獰而詭異,她目視着重華輕輕問道:“重華,我們辦的這些事,沒被人察覺嗎?”
“娘娘放心,我們的人都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一定沒有任何破綻,不過娘娘,宮裡已經被褒姒搞得風平浪靜,娘娘下一步應該怎麼辦?”重華凝視着姜妃道。
“雨晴宮,重華,素妃遺下的皇子福澤現在由雨晴宮的靜嬪撫養,靜嬪爲人脆弱無主見,很好對付,我們不如趁機毒殺福澤,然後再利用謠言,把責任集中在褒姒身上。”姜妃面容睚眥道。
“可是娘娘,自從上回欣嬪的事發以後,後宮把守森嚴,我們想到雨晴宮殺人,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吧。”重華額頭滲出了汗珠。
“這個你放心,辛者庫關着的欣嬪不是還沒死嗎?我們要趁機給她造成一個機會,鼓動她向靜嬪下毒復仇,一旦出事,那欣嬪就不得不死,她就永遠不會向褒姒交代上回下毒案的真相,供出咱們,說不定咱們還能除掉福澤,這就叫一箭雙鵰!”姜妃狡獪地笑道。
這一日是冬至,程榮和褒尚相約到郊外替已死去一年的掘突燒些紙錢,一路上縱馬馳騁,到了亂石崗,褒尚忽然眼睛一亮,衝着程榮神秘地說道:“程大人,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掘突身邊的安童!”
程榮面色驚異道:“褒世子,你確定沒有看錯?去歲和犬戎大戰,我大周陣亡將士超過數萬,所有犧牲之人都登記造冊,若是安童逃過一劫,名冊中自然會發現,怎麼可能不聲不響呢?”
“可是,方纔與咱們迎頭碰面的小子,確實太像安童,莫非,這事另有蹊蹺?”褒尚疑惑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回頭去追,一定要找着那個人!”程榮二話不說,駕馭着駿馬,和褒尚一路飛馳,沒想到走了一里地,依舊沒有方纔那個人的蹤跡,兩人不由得大爲失望,悻悻然回到了亂石崗。
辛者庫,暗無天日,環境惡劣,所有的奴婢,都在起早貪黑,極力做活,怒火填膺的欣嬪一面暗暗咒罵,一面故意鬧事,就是不願好好幹活,激得看守嬤嬤飛起鞭子,大聲呵斥。
“欣嬪主子,真是沒想到,你現在竟然落魄如此?”忽然,沿着石階,緩緩步下一個戴着黑色斗篷的神秘婦人,衝着欣嬪笑道。
“那還不是褒姒那個賤人所賜,本宮和本宮的主子素妃,都是被這個妖孽害苦的!”欣嬪怨恨地罵道。
“欣嬪主子,你既然不服,不認輸,何不去找褒姒算賬?”黑衣女人趨前撇嘴道。
欣嬪奇怪地回首瞅了瞅黑衣女人,詢問道:“你是什麼人?是誰派你來的,你來找本宮有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