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貢似乎在回憶着過去的花,過去的草,以及逝去的青春,他信步遊覽在重華宮的後園中,久久不願離去。
“奴婢給王上請安!”忽然間,明貢迎面感覺到了一絲甜香,他茫然一擡頭,陡然發現,眼簾底下,正嬌滴滴地侍立着一名花枝招展得宮女,款款欠身嚮明貢行禮。
“你叫什麼名字?是新進宮的嗎?”明貢幾乎被眼前的這個宮女的嬌音所陶醉,不禁隨口問道。
“奴婢小名芸娘,在宮裡也有幾年了,最近,因爲瑾皇妃娘娘爲了照顧小皇子慧恩,才調奴婢近前服侍。”那宮女含羞帶喜地輕聲回話道。
“慧恩?寡人似乎好久沒有抱抱他了,芸娘,你就幫寡人把小皇子抱過來吧。”明貢滿意地微笑道。
朝陽宮,一天的早朝,使得明貢筋疲力盡,回到蒹葭宮之後,他感到滿心煩躁,便找褒姒說話。
“王上,不看看小太子嗎?”褒姒默默地凝視着明貢。“喔,我們的太子現在已經睡了吧?寡人這幾日被朝政搞得暈頭轉向,實在沒有閒工夫管別的事。”明貢微笑着握住褒姒的皓腕。
“王上,那您跟臣妾說說,看臣妾能幫您什麼?”褒姒稚氣地問道。
“嗯,隨便說說也無妨,就是收稅的事,如今我大周朝境內,雖然寡人平掉了朝中幾個無法無天的皇親國戚,但是,各地的豪強地主兼併土地的勢頭並沒有降弱,現在連年天災,又加上外敵入侵,朝廷治理黃河和修築城池都需要用錢,而朝廷卻一直收不上國稅,雖然寡人一再的減免稅收,但是有的貧苦百姓仍然被逼得家破人亡!”明貢哀愁地說道。
“這個,臣妾在褒國的時候,跟着養父養母,那時因爲家貧,又被地主家放了高利貸,根本就交不起朝廷定下的國稅,但是鄰近的地主家,卻靠着賄賂縣官,而免除交稅,所以大周的土地雖然大,但是百姓的辛苦勞動成果卻被豪強給私吞了,所以百姓交不起稅,朝廷本來是按照耕種土地的大小來收稅,但是百姓的土地被豪強兼併,沒有土地卻要交稅,他們當然不滿了,還有,朝廷收稅,本來就是作爲公用,若是百姓收不到益處,他們也不肯交稅的。”褒姒懵懵懂懂地說了一通,明貢滿心歡喜,扶着褒姒的香肩笑道:“嗯,寡人雖然三宮六院,還是王后與寡人最貼心,寡人真想把那些其餘的嬪妃都趕走,因爲寡人認爲,寡人只需要你。”
明貢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眸子緊緊盯着褒姒,分明溼潤了起來。
“寡人這哪是當天子呀?分明是受罪!父皇去世,寡人弱冠登位,從小就是政治聯姻的犧牲品,爲了當上太子,我被迫娶了丞相姜軒的千金姜氏,爲了從姜家的手裡奪權,寡人又寵幸了大將軍王志的妹妹瑾皇妃,只有你,纔是真實的,其實寡人多麼想想一個平民一樣,過着只與你,還有我們孩子的屬於自己的生活!”明貢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褒姒的眼睛也溼潤了,久久不能平靜,她從心裡,把明貢和自己聯繫到了一起。
大周朝,朝陽宮,太可怕了,爲了權力,有人殘忍地殺害了自己的養母和恩人褒侯,爲了皇位,不惜派人暗害她的骨肉,所以,褒姒才一定要登上王后的寶座,也只有權力,才能正真保護她和她的孩子,以及幫她復仇。
朝陽宮內,重華宮和蒹葭宮,兩個不同的殿宇,兩個女人,正在因爲不同的復仇目的,而逐漸走上極端。
“阿喜,拜託程榮大夫查的那個藥方,有消息了嗎?“蒹葭宮的黃昏,褒姒等待着阿喜的回來,向她打聽毒殺褒侯的極細線索。
“小主,其實,程榮大夫早就明白了那個紅色毒藥的出處,奴婢在問話的同時,掘突公子也在場,他讓我傳話給小主,千萬要小心重華宮那邊的人!”阿喜謹慎地向外打探了一下,然後悄悄地告訴褒姒道。
“我明白,毒殺褒伯伯的兇手,和那個想殺害我的骨肉的兇手,是同一個人。”褒姒雙眉緊蹙,一股幽幽的恨油然而生。
“褒姒是想報復,她和她的孽種,就是爲了搶去本宮最寶貴的權力,來叫本宮痛不欲生,本宮當然明白,不過,褒姒這個呆妮子以爲她那個王后的寶座是可以坐穩的嗎?那就要看本宮的臉色了!”重華宮,瑾皇妃對着秀燈的燭光,向眼前的芸娘說道。
“娘娘,褒姒殺了奴婢的姑姑安貞,奴婢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娘娘一聲吩咐,奴婢一定會制裁妖女的。”芸娘帶着憤怒的火花凝視着瑾皇妃那近於惡魔的面龐。
“嗯,她搶本宮的寶座,本宮一定會奪回來的,還有安貞的那筆血債,本宮也不會忘了。”瑾皇妃痛心疾首道。
“娘娘,是要從褒國找到褒姒冒充褒國公主的證據,然後繼續到處散佈褒姒那個妖女出生的謠言,把她的名聲搞臭嗎?”芸娘冥思苦想後,建議道。
“這個已經不行了,褒姒冒充褒國公主進貢朝廷的事,王上是知道的,再加上褒姒以平民皇后的幌子,登上國母寶座,本來就深入人心,我們即使把她冒充褒國公主的事傳出來,也無濟於事。”瑾皇妃練練搖頭道。
“但是,娘娘,我們如果證明,褒姒的身世十分可疑的話,那我們就可以正好與世間流傳的那個傳說對上。不是說謠言中的那個妖女是先王宮中的一個宮女因爲接觸了妖龍的唾液,莫名其妙懷孕生了個女嬰,因爲害怕,後來把女嬰扔到宮外,後來被一對製造弓箭的夫妻收養的嗎?那我們只要以褒姒有養母這件事,嫁接到那個傳說之中,把謠言中的女嬰,說成就是褒姒,那這個謠言的可信度,就大大增加了。”芸娘淺笑着獻計道。
“好,這段謠言就由你來散佈,記住,千萬別自己陷進去,你們要把謠言儘量傳給不相干的人,讓被人找不出謠言的源頭,明白了嗎?”瑾皇妃狡獪一笑,頻頻點頭道。
“另外,對於褒姒的幾個救星,我們要徹底把他們除掉,上回謀殺褒姒母子,關鍵時刻,就是那個和褒姒不清不楚的掘突,和程榮兩個人,壞了本宮的大事,所以,必須想一個辦法,幹掉他們!”瑾皇妃柔荑一揮,讓芸娘貼近交代。
“這第三步,我們要釜底抽薪,儘快把褒姒生出的那個小孽種給結果了!沒有的太子,褒姒她就是再受王上寵愛,也是無濟於事!”
京城的霧霾,嚴重了很久,不過自打明貢立了褒姒爲王后之後,他的朝政進取心越來越明顯,先是重用御史大夫孫叔,命他代天子到各地巡查,到處打擊貪污腐敗,這一則朝政十分成功,孫叔在褒姒的舉薦下,清正廉明,爲民做主,上任不下半年,就丈量了全國各地的土地,打擊了許多兼併農民土地的豪強,另一方面,明貢重用程榮和掘突,治理黃河,整頓軍隊,結果,全國超過大半的軍權,全部掌握在了周天子的手中,洪災也日益好轉,千瘡百孔的大周朝,突然呈現了中興之像。
這日早朝剛過,大將軍王志便尋到了鬱鬱寡歡的陸凱,邀他到府邸飲酒作樂。陸凱愁眉苦臉,見了王志,趕緊拱手還禮:“大將軍如今都升爲丞相了,還能想着小臣,小臣真是感激肺腑了。”
“王志笑道:“哪裡哪裡,我這個丞相有名無實,您不是都看到了嗎?現在本官的軍權,一天一天的,都被那個掘突公子給收走了,本官都快被架空了,哪裡有什麼實權呀!”
“是呀,現在朝中風頭最大的就是那三個人,掘突、孫叔、程榮,他們官職比咱們小,卻幾乎掌握了所有實權,把我們兩個丞相都架空了,我看內閣換人,是遲早的事。”陸凱捋須笑道。
“唉,這也沒辦法,妹子宮裡現在不得寵,再說王上最恨的就是我們這些皇親國戚,倒黴是遲早的事,但是大人就不一樣了,當初王上剛繼位的時候,大人是王上唯一最信任的心腹,這麼多年水裡火裡,風風火火,就連褒後孃娘,都是您推薦進宮的,理應是升官發財,大富大貴,可是掘突和程榮算什麼東西?兩個小子後來居上,陸大人,本官替你惋惜呢。”王志故作沉痛地說道。
陸凱眼睛一轉,知道王志是在拉攏自己,便隨口笑了笑,拱手作別,隱隱想起王志的一席話,陸凱的心跳的厲害,他心不在焉地一上駿馬,便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