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回事。”蘇如繪有氣無力的靠着枕上詳細的說了一遍自己與甘然的交往,當然那些不緊要的如杏花挽鬢之類的都跳了過去,安氏等人都認真的聽着,待她說完才面面相覷道:“這麼說楚王今天確實是誠心來探病的?”
“應該是吧?”蘇如繪不確定的道,“女兒曾經問過他是否有意……但他畏懼太后……”
蘇如繪這麼一說頓時大家都明白了,蘇如鋒一撇嘴角道:“父親母親,兩位哥哥,現在知道我纔是聰慧的那個了吧?”
“你給我閉嘴!”安氏皺着眉頭喝住了他,轉對蘇如繪道,“那又不是小事,他說沒有就沒有麼?總而言之,如今天家這些人都不可信,你且將身體養好是正經,這些事情就由你父親和哥哥們操心去吧!”
她這麼一說衆人都點頭稱是,蘇如鋒更是拍着胸膛道:“妹妹放心,這些事情只管教給你三哥就是,那個懷真郡主,看你三哥怎麼收拾他!”
“那好,我與你母親哥哥們都不管,倒要看看蘇三公子多麼厲害,能夠把寧王府的掌上明珠給收拾服帖。”蘇萬海剛纔餘怒未消,聞言冷笑數聲譏諷道。
“不如替三弟向寧王提親,把那懷真郡主替他娶回楓瑟居,咱們看三弟如何收拾她好了。”蘇如鐵亦在旁幫腔戲謔,蘇如鋒頓時窘迫道:“母親!”
“行了行了,你們不用在這裡礙眼,讓如繪繼續休息罷!”安氏見蘇如繪露出睏意,搖了搖手吩咐人都退出去,裴溪和正要說自己留下,便聽安氏道:“這兒又不是宮裡,讓紫染守着也就是了,你也回沁雪居吧。”紫染是這幾年安氏新訓練出來的膀臂,安氏因蘇如繪身邊一個得力使女也無,特意撥了過來伺候她。
裴溪和這才道了個是字,跟在蘇如鐵身後出了召南苑。
蘇如繪見人都走了,頓時有點無趣,紫染笑着端了藥來道:“人走了正好服侍小姐喝藥,這是夫人特意請的顏大夫所開,那位顏大夫醫術極好,更難得爲人正直,就是咱們家想聘他長駐侯府都沒能請到。”
“又是喝藥……”蘇如繪撇了撇嘴角,無可奈何的接過一口氣喝下,紫染見她雙眉緊蹙忙遞過準備好的蜜餞來,蘇如繪拈了一個塞進嘴裡,半晌才覺得那苦澀的味道淡去,便吩咐道:“把帳子放下,我要睡了。”
紫染聞言先替蘇如繪去了身後一個高枕,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才放下牀邊的金鉤,又將房中燈火都熄了,只留一盞蠟燭放在帳外,取了一個雙層細紗蒙的燈罩罩上,便見房內灑出一片柔光,照得影影幢幢,免得起夜時被絆倒,卻也不刺眼至於影響入睡。
這邊收拾好了,紫染自去外間的牀上睡下。
翌日蘇如繪昏昏沉沉的醒來,便見紫染收拾得一身利索走進來道:“小姐可要想進點什麼?”
“隨便取點粥和小菜就是。”因着身子確實沒好,蘇如繪的聲音甚是虛弱,紫染關心了幾句見她並未病得更重,便吩咐外面的小丫鬟去廚房取粥,這召南苑因是蘇如繪從前故居,蘇家又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所以在她離家入宮後也一直着了幾個小丫鬟與僕婦打掃着,不過裡面幾個大丫鬟如青雀、青葉都分了出去,這會蘇如繪回來,近身大丫鬟一個也無,好在紫染這幾年都是安氏得力助手,倒也把諸事打理得井井有條。
外面小丫鬟聽到吩咐忙飛跑去了。
便在這時召南苑外的小徑上走來一個裝束體面的使女遠遠叫道:“可是紫染姐姐?”
“咦,紫音?你不跟着夫人到這裡來幹什麼?”蘇家後院這一代的家生子取名,安氏都擇了顏色,比如從前跟着蘇如繪的青雀、青葉,如今的紫染、紫落。
這個紫音也是安氏園子裡的人,與紫染自是熟悉。
“紫染姐姐,是這樣的,曜國太夫人帶了堂小姐來探望咱們家小姐,這會正在夫人那裡說話,因太夫人堅持要見一見小姐,所以夫人派我來看一看小姐可能見客?”紫音到了近前不及寒暄便匆忙說道。
“小姐這會醒着,不過我得去問一問她想不想見,若是不想,你就去回了那兩位說小姐還沒醒就是。”紫染是蘇家家生子,對安氏與婆婆、妯娌之間的關係也十分了解,她如今是安氏心腹,對這位曜國太夫人自然就沒什麼客氣的,叮囑了一句紫音便折身入內去問蘇如繪。
蘇如繪聽了她的請示略一想,嘴角勾起一個狡猾的笑容道:“既然祖母與堂姐來了,哪裡有不見的道理?你只管請她們過來就是。”
“那兩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怕是爲了某個人才這麼勤快。”紫染冷笑道,“小姐要見她們也沒什麼,不過犯不着爲了她們委屈了自己——先等小丫鬟取過早膳來用了,這才讓紫音去通知好了。”
“不用,照樣讓人擺膳,當着她們的面用也無所謂,反正現在是她們求着咱們。”蘇如繪搖了搖頭。
紫染聽了也是抿嘴一笑:“這倒是,那奴婢去告訴紫音,讓她去說罷。”
半晌後,去廚房取早膳的小丫鬟剛吃力的提回食盒,那邊珠簾就是一響,聽着一行人腳步錯亂的走了進來,當先便是安氏扶着一個鬢髮如銀的老夫人,穿着一身絳底繡團團錦繡牡丹的曲裾,雖然滿頭華髮,卻堆雲疊鬢,簪着翠翹珠玉,儀態華貴,面容紅潤,手裡拄了一支紫檀木杖,端莊萬分的走了進來。
這便是蘇如繪的祖母曜國太夫人,太夫人另一邊落後一步的是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穿着縹色茜裙,淺紫上襦,挽了一個迴心髻,插着玉步搖,鬢邊又簪了一叢開得正盛的海棠花,臉如嫩蓮,鳳眼櫻脣,美麗之中帶着幾分傲氣與肅殺,卻是那位被蘇家兄妹議論過許久的定國公四嫡女蘇如墨。
這兩位說是來探病,心裡到底怎麼想的武德侯上下都清楚,但曜國太夫人終究是武德侯的母親,武德侯對這個母親還是非常孝順的,所以安氏也只能打點精神認真應付。
蘇如繪還在牀上,紫染早服侍她淨面漱口過,此刻兩個小丫鬟正將一張長桌移到牀前,另外兩個小丫鬟則在紫染的指揮下將早膳一樣樣的擺上去,見到曜國太夫人與蘇如墨進來,蘇如繪當下就掙扎欲起。
見狀安氏大急,不等曜國太夫人開口便道:“我的兒,你身子不好,快快的躺下,來的是你親祖母與嫡親的堂姐,有什麼好多禮的?”
被她這麼一說曜國太夫人就是一皺眉,安氏這話顯然是不想讓女兒向她行禮,最讓她生氣的是蘇如繪一聽居然真的就這麼躺了回去道:“女兒謹遵母親教誨。”說着對曜國太夫人甜甜一笑道,“孫女有恙怎麼敢勞動祖母?”這母女兩個嘴上說的好聽卻是仗着蘇萬海不在,渾然不把自己這個太夫人當回事!
曜國太夫人心頭大怒,不過此刻蘇萬海不在,安氏將武德侯府上上下下管束得像鐵桶一樣,她不想讓蘇萬海知道的事情,還真沒哪個下人敢到武德侯面前去嚼舌根,單憑曜國太夫人自己告狀,蘇萬海對安氏十分敬重,未必肯聽母親的片面之言。太夫人想想就鬱悶的緊,幸虧一旁蘇如墨悄悄伸手一捏她手背,才讓太夫人想起來這回來是幹什麼的,忍怒坐下,淡淡道:“你身子不好,我老太婆來看看也沒什麼,說起來你們姐妹也很多年沒見面了,所以今兒特意把如墨也帶了過來。”
“可不是嗎?記得上回見到如墨堂姐時咱們年紀都還小着,如今一見堂姐可真成了個美人兒,孫女看到堂姐也覺得振作了許多。”蘇如繪強打精神應酬道。
“你這油嘴,難道咱們如繪就長得差了?”蘇如墨笑吟吟的和她說笑了幾句,曜國太夫人便彷彿若無其事的插話道:“據說昨兒小顧才子又到侯府來了?”
“正是,因如繪病重,薛女史不方便,遣了顧公子來探望。”回答她的是安氏,態度恭敬得無可挑剔,眼底卻閃爍着晦明的光。
曜國太夫人非常不喜歡這個二兒媳,不僅僅是因爲安氏不是世家門閥出身,更重要的是安氏自幼掌家,性格強勢,太夫人喜歡的卻是像曜國夫人那樣出身世家懂得與婆婆和睦共處的長媳,無奈關鄉侯在世時對次媳寵愛無比,這讓曜國太夫人更是看不慣。
然而沒想到安氏居然真的如關鄉侯所願,不但將蘇萬海的紈絝習性扭轉過來,還爲蘇萬海誕下二子一女,自關鄉侯去世、蘇家三兄弟分家後,安氏更是沒花多少時間就將武德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任誰都挑不出她的錯處,連曜國太夫人都過問不了。
不過心裡不痛快歸不痛快,曜國太夫人可沒忘記長媳求自己的事情,於是淡淡的道:“這可是怎麼說的?咱們家不同尋常門第,禮儀上面更需注意纔是,如繪到底是晚輩,怎麼能讓師傅操心呢?”
這話說得倒是在理,不過曜國太夫人接着話音一轉複道:“而且小顧才子是師兄又不是師弟,讓他親自來探望實在是失禮,該讓如繪親自去道謝纔是。”
“母親說的很是,不過如繪這身子……”安氏露出爲難之色,曜國太夫人於是道:“如繪病了,不能親自去,但禮不可缺,就讓如墨辛苦一回,替堂妹跑一回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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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纔糊塗了,把紫染打成了紅鸞,多謝楓兒提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