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郡主真真是好模樣兒,妃妾聽說,東膠王后乃是東膠國有名的美人,也難怪郡主這麼惹人疼,太后一見就捨不得郡主住王府,硬是留在了宮裡住。”顧賢妃見勢不妙,連忙笑着打岔,殿中響起稀落的應和聲,便聽丹朱忽閃着眼睛脆聲道:“丹朱多謝賢妃娘娘誇讚,母后雖然在東膠國薄有美名,但這是因爲東膠國小地偏的緣故,若是國中之人能夠目睹娘娘十之一分的風儀,才曉得什麼叫做美人!”
太后笑着摸了摸她的辮子道:“哀家雖然沒見過東膠王后,不過瞧你這張甜嘴兒,就知道她是極會教孩子的,皇后、賢妃快聽一聽,這張小嘴,是不是和哀家的甘棠有得比了?”
周皇后與顧賢妃聽到這句話,卻先愣了一下,才順着太后的口氣讚揚了幾句,心裡面不免嘀咕太后這話的意思,難道竟是要把這位丹朱郡主許配給甘棠麼?
東膠在大雍正東方,毗鄰東海,地域千里,地土肥沃,當初太祖將這片地方封給功臣之後而不是自己的兄弟或子孫,着實讓人感動與讚美太祖的仁厚,也因此東膠國是諸國之中對朝廷最爲忠誠的王國。
不過有些人卻暗暗不以爲然,東膠國雖然富庶,但是缺鐵少馬,就算以後的東膠國王圖謀不軌,在擁有同樣沃野三千、坐擁巴梓鐵礦與木良草原的大雍面前最多算一個富家翁。而且東膠周圍都是同姓王的封國,國中從戰略角度來看,一馬平川,完全無險可守,乃是修身養性頤養天年的必選之國。
但是,東膠雖然對大雍來說完全構不成威脅,但此國富庶無比,遠非尋常國家能比。大雍對此國一向頗爲善待,後宮中一直不乏出身東膠的位份高的妃子。
原本長泰登基時,太后就有意將四妃之一的位置留給東膠國,只可惜這一代東膠國王兄弟不少,姊妹卻只有兩個,一個比長泰年長十二歲,早就嫁了人,另一個比長泰小三歲,偏偏在太后欲下詔書時得急病死了,這才作罷。
如今宮裡一直空着的德妃的位置,聽說原本就是留給那位東膠郡主的。
而東膠王室女子所嫁之人都是皇帝,這丹朱郡主若能平安長大,也該留給太子甘霖纔對。
周皇后暗暗皺眉,侍立在她身後的甘霖卻忽然道:“皇祖母說的極是,不如把三弟也叫來,與丹朱郡主一起陪皇祖母說話,一定是極有趣的。”
“父王說,能陪伴太后娘娘是丹朱的福份,只是丹朱年紀小,若是說的話不夠有趣,還請太后不要生氣啊!”丹朱聞言,仰頭有些憂慮道。看着她眉尖微蹙的擔心模樣,皇后與賢妃都以袖掩口,偷笑不已。
太后禁不住捏一捏她的臉頰,笑道:“你這句話就是極有趣的!”太后笑着對甘霖道,“你那三弟先不要去請了,前幾天,淑妃已經來和哀家訴了一回苦,說他不喜歡上書房新來的師傅,一個勁的想着法子逃學,偏偏還被師傅告到了皇帝面前,惹得皇帝讓侍衛把他押去了上書房。這兩天好容易靜下心來念幾個字,可別給他偷懶的藉口!”
“撲哧!”一聲,卻是顧賢妃沒忍住,樂道,“什麼?三殿下居然這麼淘氣!卻不知道殿下原來的師傅是誰,現在又換了什麼人,竟然敢鬧到御前去?”
“原來的彷彿是蘇萬濤,現在的是衛新。”周皇后掌管宮務,又是諸皇子的嫡母,對上書房之事略有所知,轉過頭來道,“說起來讓三殿下念念不忘的那個師傅還是這孩子的族伯呢,聽甘霖說,蘇萬濤的武功是極好的,到底是蘇家的人。”
蘇如繪連忙謙遜:“皇后娘娘謬讚了,蘇家也就是得了朝廷之恩才能做點兒事,至於這位族伯,也是陛下恩惠,才領了職務做事。”
“太后!”忽然一個女聲清清亮亮的喊道,“既然三殿下不能喊過來,莫如把二殿下請來如何?”
蘇如繪聽到這個聲音,心中便冷哼一聲,若有所悟,懷真郡主撒嬌似的拉住太后袖子,滿臉盼望。
見狀,周皇后與顧賢妃交換一個眼色,都不說話了。
太后頓了一頓,才復笑道:“也好。”說着遣人去西福宮接甘然。
接着殿中一邊奉承着太后,一邊聊些衣食話題,圍着太后的幾個女孩子包括丹朱郡主在內,都是妙語不斷,將太后逗得開心不已。
殿中熱鬧,顧賢妃藉着端茶的時間,飛快的向依在自己身邊的蘇如繪道:“快臘八了,本宮請了皇后一起想爲你求個情,在臘八時讓你搬回仁壽宮,你好好準備份心意,哄得太后開心些。”
蘇如繪本就對今天被召來有點莫名其妙,要說是問罪,太后顯然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只不過過了個場面,要說是要放她出來,跪也跪了,敲打也敲打了,太后卻逗着丹朱郡主,壓根就不再提自己,正在疑惑,驀然聽見顧賢妃的提點,心中大是感激。
說到底,顧賢妃對蘇如繪這麼好,不過是看着她有時神似樂安公主的緣故,僅僅爲了這一點,顧賢妃就想方設法的爲蘇如繪着想,甚至不惜拉上皇后來求情。蘇如繪原本對宮中的娘娘們都抱着敬而遠之的態度,就連當初陪伴顧賢妃解悶,也是因爲太后懿旨的緣故,此刻卻心下沒來由的一酸,將賢妃真正記到了心裡。
擔心被他人發覺,蘇如繪只微微點頭,低聲道:“多謝娘娘提醒,如繪一定用心準備。”
“你年紀小,也不要往名貴的東西上打量,太后也缺不了那些,莫如自己做些女紅之類,太后雖然心疼郡主,但也未必不疼你,知道嗎?”顧賢妃進一步挑明。
“是!”
嬉鬧了半晌,太后大約是覺得顧賢妃應該已經把話告訴蘇如繪了,遂對她點一點頭道:“如今天黑的快,你又不住在仁壽宮,先讓李光送你回去吧。”
蘇如繪自然不敢說不,實際上她留在這裡也尷尬,除了顧賢妃不時悄悄和她說上兩句話,周皇后大約看在顧賢妃的份上,也會偶然照顧一下外,便只能看着霍清瀣一干人將太后哄得開心。
於是跪下行禮告退。
出了德泰殿,炭盆帶來的暖意立刻被撲面而至的刀風颳了個乾淨。
即使身上穿了厚實的紫貂,蘇如繪也不禁打個寒顫。
她沿着殿外避雪的長廊走了一段路,卻見左右抄手侍立着幾個宮女、小黃門,卻沒有李光的影子。
想着也許在外面等自己,蘇如繪便繼續走下去,待長廊轉了個彎,出現一個月亮門時,忽然蘇如繪看到月亮門中露出一個身影,向自己招了招手。
她不由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