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妾知罪,求太后責罰!”霍貴妃脫簪素服,才進了德泰殿便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冰冷的殿磚上,那聲音讓聽得人都替她感到一痛,太師霍德的一雙子女的容貌皆是名滿帝都,霍氏這會正當韶華,說一句傾國傾城也是絲毫不爲過的,雖然這會是來請罪,然而素衣烏髮別有一種洗盡鉛華的楚楚之態,匆匆趕來的長泰不由看得目不轉睛,眼神幾乎是立刻柔和下來。
殿上太后神色看不出喜怒,眼角注意到了長泰的神態,微微一寒,復淡然道:“紫兒這是怎麼了?”
宮內宮外都知道太后待六宮一向慈愛,雖然也注意妻妾之別,但對貴妃霍氏卻有另添一分親熱,太后曾言,這是因爲長泰帝多得太師教誨,並且霍氏自入宮就頗得太后眼緣——如今聽了太后這麼一問,霍照紫的眼淚立刻淌了下來,哭泣道:“太后,妃妾有罪,求太后重重的責罰妃妾出氣!”
這會殿上除了太后與長泰外,中宮周皇后並婕妤大沈氏也在,原本陪着太后說笑,這會見長泰與霍氏一前一後而來,霍氏這架勢竟是要脫簪戴罪,都吃了一驚,見太后也被霍氏這麼一哭似有些發愣,周皇后忙圓場道:“霍妹妹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得去了金簪華服,這個樣子跑到母后這裡來?母后素來最是疼你,如今又是乍暖還寒的時候,你身子又弱,這樣跪着也不怕母后瞧了擔心?快些兒起來說話罷!”
“多謝皇后娘娘,只是妃妾做了極大的錯事,太后不罰,卻是怎麼也不敢起來的!”周皇后給了臺階,霍照紫卻依舊只是哭泣,聽她這麼一說,又見太后皺着眉,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讓霍氏起來說話,周皇后心下微訝,也不敢再做好人,只是勉強笑道:“霍妹妹一向知書達禮,性情又溫善,卻不知道會做什麼錯事?”
她本是隨口一問,卻不想霍照紫居然就着她問的答道:“回皇后娘娘,前些時候,妃妾的嫂子康悅郡主進宮來尋妃妾,說妃妾的兄長近日身子不大好,尋了大夫開了一個偏方,其中用到了一味極難得的藥叫做憂來……”
話到這裡太后臉色已經瞬間慘白,周皇后等人都是一頭霧水的聽着霍照紫說下去,並未留意到太后,太后深吸了口氣,正待強自按捺住情緒,偏巧霍照紫在此刻怯怯擡頭,見狀脫口道:“太后娘娘這是怎麼了?”
她這麼一問聲音雖然不大,可德泰殿上的宮人哪一個不是謹慎有禮的,貴妃正在向太后脫簪待罪,長泰與皇后都親自到了,又怎麼會有不長眼睛的嘈雜,因此皇后、沈婕妤並長泰都立刻看向了太后,恰好看到太后強自按捺住怒意的一幕,周皇后警覺,心下頓時一突,但面上立刻涌起關切之色,起身上前扶住太后,關心道:“母后這是怎麼了?”
沈婕妤亦隨之離座到了太后身邊,憂慮道:“這幾日一直在下着雨,太后可是因此沒有睡好?”
長泰聞言立刻接口道:“齊姑姑,可是如此?”
“回陛下的話……”齊雲正要回話,太后卻已經緩了過來,看了她一眼,齊雲立刻住聲,太后也不理會周皇后並沈婕妤的問候,只是淡淡的道:“哀家這會有些乏了,你們兩個且下去罷。”
周皇后聽出霍照紫請罪之事不小,她巴不得能夠脫身,但面上還是帶着幾分憂慮道:“臣媳遵旨,只是還求母后保重鳳體!”
沈婕妤也隨着皇后同樣請求,太后這會心緒不佳,只是隨意應了一聲,便要她們離開,長泰見狀,忙道:“還不快傳太醫來?”
“不必了!”皇后與婕妤已經出了殿門,太后的臉色差不多是瞬間冷了下來,森然說道!
殿下跪着的霍照紫明顯一個哆嗦!
長泰恰好看到,不由窒了一窒,復溫言道:“母后方纔的臉色很不好看,到底還是叫餘太奇過來請一請脈,也讓兒臣放心!”
“哀家自己的身子哀家清楚的很!”太后冷冰冰的說道,復看向了殿下跪着的霍照紫,漠然道,“你說康悅問你要了什麼?”
方纔周皇后帶着沈婕妤離開時,齊雲已經命其他侍者都悄悄退出了德泰殿,如今殿上只得四人,齊雲沉默的侍立在太后身後,與長泰三人自殿上俯瞰下來,越發顯得霍照紫孤立無助,她垂首低聲道:“回太后,是……是憂來鶴!”
長泰通曉六藝,對醫術也算粗通,況且憂來鶴產自北戎,與白玉金參齊名,他自然是知道的,略一思索,便道:“憂來鶴能夠除熱疾,這幾日霍長青倒確實告了假,莫非他患了熱疾?但這與愛妃何干?”
太后驀然轉過頭來,深深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看得長泰一怔,然而太后已經飛快的轉過去,一字字道:“皇帝,憂來鶴不僅能夠除熱疾,它還是寒藥,天下第一等的寒藥!”
“尋常女子只需尾指挑那麼一點兒服下,這輩子便休想再有子嗣!”太后漠然道,“若是生產之人服下少許,孩子或者可以命大逃得一條生路,但產婦卻是必死無疑!”
長泰皺眉想了一想,不覺詫異道:“兒臣記得霍家這會唯一有孕的就是康悅郡主,她要這個藥做什麼?”
太后冷笑了一聲,看向霍照紫的目光冰冷而刻骨,她也不理會長泰的詢問,盯着霍照紫看了片刻,忽然嘆了口氣,悠悠道:“看你這模樣似乎也不知道……算了,哀家不爲難你,就當是爲了……積德——皇帝,念你喜歡她,讓霍氏降爲佳麗罷!”
此言一出,霍照紫立刻伏地泣謝道:“太后天恩,罪妃萬謝!”
然而長泰卻皺起了眉:“就算康悅郡主服了憂來鶴出了什麼事,那也是她打着霍長青的幌子要的,康悅乃是貴妃嫡親的長嫂,貴妃心性單純,如何知道霍家之事?母后這是什麼意思?康悅郡主固然在母后膝下撫養過多年,但貴妃難道就不是你的兒婦了麼?”
長泰繼位時不過三歲,主少國疑,太后爲了他鞏固地位沒有少吃苦,因此長泰素來孝順,這樣對太后說話還是頭一次,差點沒被氣暈過去!看她臉色陣青陣白,齊雲也是大驚,趕緊上來替太后揉着背,低聲道:“陛下容老奴說句實話罷,這幾日太后心裡難受着——”
“母后,是兒臣說得急了。”長泰立刻順着話頭賠罪,只是他這麼說着,話鋒一轉,又繞回了霍照紫身上,淡淡道,“只是兒臣見貴妃脫簪戴罪,原還以爲貴妃做了什麼大逆不道之事,卻不想只是卻不過人情給了自己嫂子一份藥,兒臣實在想不通這點兒小事如何嚇得一宮主位、正一品的貴妃這般誠惶誠恐的到德泰殿上請罪不說,母后罰了她降爲最低的佳麗,竟不以爲辱,反而大大鬆了口氣——莫非這裡面有其他兒臣不知道之事?”
這一回齊雲也不敢說什麼了……
霍照紫跪在冰冷的殿磚上,面色哀慼懊悔,心底卻暗暗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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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錯了,還有一章,貴妃的番外才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