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候的他？”程千昭說, “什麼意思？”
程千昭聽了這話不自覺的全身發冷。
萬陌似乎在整理措辭，片刻後，坐下慢慢跟他解釋, “你知道他已經基本掌握了回到過去的方法了吧？”
程千昭木然的點點頭。
“原來不只這樣,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隻把目標定在‘回到過去’上, 而是更離譜……”
“帶回了過去的自己？”程千昭插嘴說道。
萬陌遲疑了一下, “差不多吧, 但只有身體是以前的他，思維什麼的，還是現在的他。”
“我靠。”程千昭發自內心的感嘆, “這他媽還是人嗎？”
萬陌表情有些複雜，“大致就是這麼個意思。”
“你等我捋一捋啊。”程千昭腦子飛快運轉, “你是說那個老林教授成功回到了過去, 用了什麼方法, 得到了過去自己的身體，又回到了現在？”
萬陌嚴肅的點了點頭。
“這就是個靈魂轉移啊！”程千昭扯了一下嘴角, 冷笑了一下，“這是不是什麼整蠱節目？或者……”程千昭捏了捏自己的臉，“我還沒睡醒？”
萬陌閉了閉眼睛，“是真的，我也很難相信, 但這就是事實。”
程千昭靜了下來, 緩緩呼吸, 從心底升騰出了一種未知的恐懼, 緊緊地包裹住他。
“他還想做什麼？”程千昭問, “他剛纔說的決定又是什麼意思？”
“他的實驗出了某種問題，在他自己出馬換回年輕的身體以後, 他發現，回到的是在還沒有認識他妻子的時候，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在那之後，不管他怎麼做，無論他回到哪個以前，他都找不到他的妻子，就好像他的妻子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他猜測，這和他現在的身體有關係。”
“所以呢？”程千昭有不詳的預感。
“他需要有一個人再次回到過去，而且是個知道全局，能受他控制的人，不是任何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局外人。”萬陌解釋道。
“他要找的……”程千昭擡起眼睛，“……應該是我吧。”
萬陌表情有點兒僵硬。
“說說吧。”程千昭知道以後以後竟然放鬆下來，“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些事情的？”
“也是才知道。”萬陌明白這個時候什麼都瞞不過去了，只能一點兒隱瞞都沒有，“去韓美英家以後，我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當時我看到了樓上有一閃而過的人影，打算回去跟你說的，回去以後收到了林森的短信，怕你發現，也怕你被牽連，就什麼也沒說。”
“然後跟他達成協議，你自己自願成爲一個試驗品，別把我牽扯進去？”
萬陌沒有說話，程千昭冷笑了一聲，“你圖什麼啊？平時看着腦子挺夠用的啊。”
“林森第一個找上的是韓美英，他的父母身上有人命，不敢張揚，只好聽他的話，但是韓美英精神狀況有問題，實驗失敗了，後來才找上的你，我知道他肯定會有行動，所以先衝了出去，其實我想到了你最後還是會來。”
“感覺自己特別英雄主義是吧？”程千昭聽得心煩，“他知道韓美英的精神狀況爲什麼還找她？”
“韓美英家裡有足夠的資金，他又知道了人家的把柄，先勒索一下也能想得通，我估計，他第一個目標，最好的目標，還是你。”萬陌說。
“所以你也好，韓美英也好，都是我的跳板？”程千昭的眉毛挑了一下，“這事兒已經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就不能交給警察解決？”
萬陌搖搖頭，坐在程千昭身邊，“一開始我對他的判斷有誤，那時候只想着怎麼能讓你回來，後來，仔細想想，太多事情說不過去，這次見面，才知道，林森背後有很多人，他的技術被很多組織覬覦，我們，或者單純的地方警察，估計根本管不了他。”
程千昭現在聽了這話也沒什麼多餘的想法了，想得太多了，都成爲了現實也沒那麼可怕了，只是點了點頭，有些疲憊的躺在牀上，輕輕嘆了口氣，“反正總會落到我頭上，你告訴他吧，我去。”
“你……”萬陌似乎想阻止他。
程千昭擺擺手，閉上眼睛，捂住耳朵，“這本來就是事兒找上的我，如果你去了失敗了，我哭都沒地方哭去，我去的成功率比較高，別跟我爭了，你離家出走什麼口信都不留，還他媽把手機扔到家裡，你用這種方式跟我分手，老子比你決絕，現在要去另外一個世界，你可長點兒心吧，再也找不到……”
程千昭還沒說完，萬陌過去一把抱住他，程千昭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他的手輕輕的搭在萬陌的背上，“你也別擔心，我都是過去又回來了一次的人了，這回只是再回去看看，就跟旅了一回遊一樣，一回生，二回熟嘛。”
萬陌坐起身來，看着還躺在牀上的程千昭，“我沒有辦法不擔心。”
程千昭跟着坐起來，笑了一下，“你平時沒這麼娘啊。”
“滾蛋。”萬陌一拳打在程千昭的胳膊上，碰上的時候放輕了力度。
程千昭順勢拉過他的手，握緊了，“沒事兒，反正我現在能看見你好好的已經很滿足了，我也會好好的，想想真沒那麼可怕，你看，全世界，不對，全宇宙，那麼多平行時空，我都能遇到你，和你在一起，就算我們這一對1.0因爲什麼不能在一起，2.0，3.0，4.0……還有好多好多對我們，也會代替我們在一起的。”
萬陌沒說話。
“我們啊，只是比那些我們，稍微艱難了一點點而已。”
“還真沒想到，他妻子的事情竟然會是真的。”
萬陌半天都沒什麼反應，程千昭去看他的表情，輕輕嘆了口氣。
都是些安慰自己的話，連別人都安慰不了，又怎麼能安慰到自己呢？
“你可以仔仔細細一字一句告訴我，我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不保證會成功就對了。”程千昭覺得談判的時候氣勢一定不能弱，而且萬陌還在旁邊，所以程千昭顯得底氣很足。
林森笑笑，“每個實驗都會有失敗的機率，不試試怎麼知道？”他看了萬陌一眼，“我原本還想讓萬陌先試試，但是既然你來了，成功率可能會高一些。”
程千昭沒說話，站在原地沒動。
林森笑得很討人厭，“不過倒是沒想過你們是這種關係，早該猜到的，普通朋友幫忙怎麼會做到那種份兒上。”
“我願意幫你就行了。”程千昭語氣很差，“不要對別人的人生評頭論足。”
林森真的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眼睛一直在兩個人身上來回轉。
程千昭和萬陌心裡都很清楚，這件事他們原本就處於下風，而且只能服從，林森掌握的技術一般人根本做不到，說不準他們不服從兩個人都會被髮配到某一個世界，此生再不復相見，所以沒有其他選擇。
此時此刻語氣強硬也只能駁回一點點面子，還是在林森不跟他們計較的情況下。
程千昭發現別墅裡什麼時候多了幾個人，幾乎都是在二樓徘徊，偶爾看看樓下他們的情況，時刻保持着警惕，他猜測，這羣人應該就是萬陌說的林森“背後的人”。
逃又逃不出去，抓回來說不定會被流放到其他不同的世界，目前看來，似乎只能妥協。
“我需要怎麼做？”程千昭問道。
“你這次的時間節點是十二年前。”林森站在滿是程千昭看不懂的儀器的房間中央說話。
程千昭第一次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儀器，看呆了，萬陌之前看過一次，現在已經沒了第一次的震撼。
“十二年前你幾歲？”林森忽然看着程千昭問道。
“啊？”程千昭反應慢了半拍，“十二年前？十歲。”
林森點點頭，“按道理來說，你回到了那個時間節點，那個時間節點的你就會被驅逐到其他地方，但是現在我沒辦法保證，所以你只能時刻告訴自己，不要試圖改變過去。”
程千昭在心裡吐槽，你做這件事的目的不就是改變過去嗎。
“我會叮囑自己的。”程千昭說，說完以後就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你回到那個時間節點，那個你就會被驅逐，那你現在的這個身體……”
林森理解了他的意思，“這是另外一個實驗，原本很成功，但是在我之後，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平行時空就被波及了。”
“啊……”程千昭瞭解了，林森除了隨便找試驗品做穿越重生的實驗之外，還在同步另外一個實驗，——“論如何讓自己的靈魂搶奪另一個自己的身體。”
還說什麼“原本很成功”？
程千昭不知道還有多少無辜的人淪爲他的實驗品，像小白鼠一樣，被利用完，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改變了一個又一個人的人生，他不禁想，這算是違揹人生倫理常規的一種現象嗎？
林森一直這樣做，會有報應嗎？
而他們都是助紂爲虐的人，會受到同樣的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