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自己編的竹藤大椅上,顧春風的思緒蔓延開來。他想起了他的外公,他這手編椅子的絕活,就是小時候跟外公學的。那個白髮蒼蒼的外公,手上彷彿有魔力,總是能將青翠的竹子變成家裡的板凳椅子。後來上了初中,他也隨父母搬進了城裡,和外公接觸的時間越來越少。特別是穿越過來這幾年,外公的形象已經有些模糊了。
“爸,媽,外公……你們都還好吧。”看着漫天的火燒雲,顧春風感嘆道。
酒足飯飽後,睡意總是格外強烈。顧春風躺在搖椅上,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他做了一個很清長的夢,夢裡面,無數妖魔從雲墓裡出來,天地間生靈塗炭。他受了很重的傷,唐衣就站在他身前,面對着數十隻恐怖的妖獸。他想叫唐衣逃,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時突然颳起了一陣寒風,唐衣的本來束着的頭髮突然飄散開來。長長的青絲在風中飄散,唐衣轉過臉來,他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唐衣居然是個女人!
這時一隻妖獸撲了過來,而唐衣卻毫無知覺。他大聲的呼喊,唐衣卻聽不見,只是對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彷彿夏日盛開的茉莉,清新得宛如輕風。
不過這束茉莉馬上要被妖獸吞噬了!
“不!”顧春風喘着大氣從夢中醒來,發現此時已是夜晚。客房裡虎屠的打呼聲平緩且均勻,墨十八沒什麼動靜,唐衣應該夢見了什麼好吃的,吧唧着嘴巴。想起了剛剛做的夢,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夢裡唐衣居然是個女人。這世上有長喉結的女人?泰國的人妖有喉結嗎?
天空落下了點點雨滴,又吹來一陣風,顧春風覺得有點冷。
此時,山路上出現了一盞紅燈籠。燈籠發出的橘紅色燈光忽明忽暗,彷彿一團猩紅的鬼火。
夜這麼深了,還有人上白崖幹什麼?
顧春風從藤椅上站了起來,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雪蒲劍”的劍柄。
那個燈籠越來越近,那個燈籠後的人也逐漸顯現了出來。這是一個從頭黑到尾的黑人。他的身上穿着的是夜行衣,腳上穿着黑靴子,就連腦袋都用一塊布蒙着,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這無疑是一雙很恐怖的眼睛,陰冷、殘酷。這個人無疑是個危險的人,彷彿一隻黑夜中獨行的餓狼。
這個黑衣人最讓人背後生寒的不是那一雙眼睛,而是他身後的劍。一把足足八尺長的長劍斜跨在他背上,竟然比他的人還要高。能使用這種劍的人極少,也極危險。
因爲這種長劍在劍鞘裡,要拔出來都非常費勁,那說明這把劍輕易不出鞘,出鞘就必須見血!
顧春風推開了籬笆門,冷冷道:“閣下深夜到訪,所謂何事?”
那黑衣人不言不語,依然不緊不慢地向顧春風這邊靠近。
“黑夜一身黑,又不說話,莫非你是賊?”顧春風繼續道。
這時候,墨十八和唐衣聽到動靜也來到了院子,而虎屠依然在屋內打着呼。
當唐衣和墨十八看見這個黑衣人時,呼吸都明顯急促了起來。
“原來是他!”墨十八道。
“他是誰?”顧春風看着不斷接近的黑衣人,問道。
“‘一劍送終’宋忠。”唐衣冷冷道,他的手已經握緊了腰間的竹笛。
聽到這句話,顧春風的手心都出了汗。他在虞城時,雖然沒聽說過虎屠,但卻聽說過宋忠。因爲宋忠是“暗月”組織排名第三的殺手。
十年前,最古老神秘的殺手組織“潛流”被傳奇劍豪吳南生瓦解。五年後,七國又出現了一個更加神秘的殺手組織——暗月。暗月組織之嚴密,殺人手段之恐怖,直追當年的“潛流”。
特別是排名前十的殺手,暗殺幾乎從未失手過。宋忠在組織中排第三,自然是暗殺高手中的高手。他殺的人不多,總共不過七個,但這七人至少都是三境以上的修爲。而且更加恐怖的是,這些高手全部被他一劍斬殺,所以人稱“一劍送終”。
現在狀況已經很明瞭,虎屠絕對是被宋忠所傷。他一直逃亡,來到白崖後,覺得這裡很安全,所以決定歇息一晚。不過睡眠中的虎屠不知道,要殺他的人已經來了!
宋忠終於在離三人兩丈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他冷冷地看着三人,問道:“他在這裡?”
顧春風答道:“他在這裡。”
“很好。”宋忠的聲音冷得像冰。
“很不好。”顧春風道。
宋忠的眼睛依然沒有任何波動,道:“嗯?”
“他是我們的客人,他想好好睡一覺,所以這裡不歡迎你!”顧春風說完這句話後,墨十八和唐衣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水。
這個敵人不再像陳空那羣人那樣好對付,因爲他是天下最恐怖的殺手之一。連聞名天下的虎屠都被他逼成這樣,何況他們。
可是以顧春風的意思很明顯,對方敢進來他們就要打!爲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虎屠,和這個天底下最恐怖的殺手打!
因爲顧春風喜歡虎屠這種鍥而不捨的英雄,不喜歡宋忠這種冷冰冰的殺人機器。
宋忠看着緊張的三人,冷冷道:“我不想殺你們,因爲殺你們沒錢。”
顧春風脫口而出:“那你就快滾!滾得越遠越好,至少今晚不要來。”
宋忠眼裡的寒意更甚,彷彿在看着三具屍體。出乎意料的是,宋忠並沒有拔劍,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付出代價,而是道了一句“打擾了”。之後,他便拿着他的燈籠,走到了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
他右手拿着燈籠,背靠着那棵大樹,直接閉上了眼睛。
看見宋忠並沒有直接出手,三人都出了一口大氣。
顧春風看着十丈外樹下的宋忠,道:“這人難道還會站着睡覺不成?”
“有些人殺的人太多,爲了不被殺,站着睡覺沒什麼奇怪。”唐衣聳了聳肩,道。
“那我還是寧願永遠不要殺人才好。”顧春風說完,又躺回了搖椅上。
墨十八和唐衣也回了屋,不過三人雖然裝作很淡定,但再也睡不着。
遠處宋忠的那盞燈籠彷彿一把招魂的鬼幡,給了他們莫大的壓力。
面對這樣的殺手,誰還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