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遺風這句話說得很挑釁,如果放在以往,顧春風肯定已經撲上去拼命了。
但是現在不同,他還沒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所以顯得很冷靜。
李遺風之所以能如此挑釁對方,一是源自於玄火門自有其深厚底蘊,就算吳南生真的來了,他也有辦法應對;二是關於顧春風、唐衣、墨十八、沐搖光等人的事早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玄火門山門緊閉,不代表消息也跟着閉塞了。
他早就知道了唐衣就是當年的唐韻,而且雖然吳南生在最後時刻救下了顧春風,但並沒有對外宣佈過他和顧春風的關係。
顧春風一直打着吳南生的名號,未免就有狐假虎威的嫌疑。
而且唐韻當時已經死了,他不知道顧春風還要拿解藥幹什麼,是完成她的遺願嗎?
而就在昨天,墨十八那猴子好像是和麪前這傢伙溝通好了一般,剛好跑了,這讓一向掌控全局的他心裡很不爽。
他是玄火門的少主,那個女人走後,他就是玄火門的主宰,所以即使吳南生讓他不爽,他也不會給好臉色,更何況顧春風兩人。
顧春風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顯得很輕鬆,彷彿剛剛被罵作狗的不是自己。
他看着李遺風,問道:“到底如何才能給我解藥,和放了墨十八?”
李遺風冷冷迴應道:“這兩件事,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如果你們再不走,就別怪我不給吳南生面子。”
說完這句話,他就要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沐搖光突然道:“如果我們就是不走呢?”
李遺風臉上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眉心的紅色月痕彷彿都扭曲了一下。
他的聲音再次變得沒有任何感情--“不走,死。”
這死字剛剛落下,顧春風就發現不遠處走來了五名身着玄色衣袍的老嫗。
這五名老嫗約莫五十餘歲,額頭上已現深刻的皺紋,鬢角更是早已花白。她們戴着紅色的高帽,蒼老的臉頰上居然學年輕女子一樣塗抹着兩團火紅的胭脂,看起來又是詭異,又是噁心。
老嫗佝僂着身體,腳步卻格外輕盈,一眼望去,就像是在水面上行走一般。
看見這一幕,顧春風的臉色就變了。
這些老嫗打扮實在太醜,醜得他噁心;而從她們踏水而行的功夫來看,這五人可能都是神念境的高手,而且她們五人互成犄角,行走起來自有法度,應該擅長某種陣法。
這五位婦人的出現,着實震撼了顧春風與沐搖光兩人的心神,以致於兩人都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一次就出現了五名神念境的修行者,玄火門的底蘊果然不是他們兩個能撬動分毫的。
就在這時,顧春風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這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刺耳,惹得李遺風眉頭都微微皺起。
他一邊捂着肚皮,一邊對着李遺風道:“我現在想通了你爲何不怕吳南生了。因爲......哈哈......這幾個老太婆太醜,恐怕會把他嚇死。”
聽見這句話,一直神經緊繃的沐搖光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有時候笑是緩解壓力最好的解藥,經過這麼一笑之後,顧春風與沐搖光都放鬆了不少。
五個老妖怪加上李遺風,六個神念境,他們打是打不過了,但分開跑還不至於跑不掉。
事先兩人早就商量過,如果交涉不成,就開始游擊戰。
打得過對方就打,而且要打得對方叫娘;打不過就跑,氣也要氣得對方跳腳。
自那五個老嫗出現後,李遺風就沒再理會過顧春風兩人。
他直接緩步往回走去,星月色的長袍拂過清澈的潭水,配上他一頭直接灑下的青絲,讓他看起來猶若出塵的仙人。
在與那五名老嫗擦肩而過時,他低聲道:“能請出去就請出去,請不出去直接殺了。”
爲首的那名老嫗點了點頭,接着向顧春風與沐搖光兩人走去。
就在這時,顧春風突然問道:“告訴我,唐衣是你們門中誰打傷的?”
聽見這句話,李遺風頓步,扭過頭來,面無表情道:“我,是我打傷了她,所以她纔會死。現在我告訴了你,你能怎麼樣?”
聽見這個答案,顧春風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晴不定,看起來就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煞是嚇人。
玄火之毒蘊含在玄火門獨有的玄火掌之中,這種掌法極其霸道,只在玄火門的掌權家族李氏家族纔有資格修煉。
關於唐衣的過往,他只從徐福那裡瞭解到了一些片段,也沒有過多地去深究,當時他們正在逃亡,也沒法去深究。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也算熬了過來。所以現在除了找到墨十八和玄火之毒的解藥外,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當日擊傷唐衣的兇手,然後對其進行吊打,爲現在還躺在七星燈中的唐衣出氣。
這就是顧春風的想法,他早就懷疑這件事是玄火門中的少主所爲,因爲徐福曾經說過,唐衣在當時極有可能就是白水宮的下一任宮主,這樣仙子一般的人物,玄火門中也只有少主這樣的級別的人能接觸。
現在既然李遺風承認是自己所爲了,他就必須做點什麼,即使不爲唐衣,也要爲自己心口的那份意難平。
顧春風握劍的雙手變得很用力,因爲太過用力,指甲都有發白。
看着一臉淡然的李遺風,他並沒有衝動出手,而只是說了“很好”兩字。
李遺風轉身,涉水而去。
他走在清澈的潭水裡,本來空洞的眼睛裡漸漸有光芒涌動。
他還記得那一年,菜花開得最濃的時候,他和大哥去山門外歷練,在如畫的風景中遇到了兩名如畫般美麗的女子。
那兩名女子確實都是難得的妙人,和她們在一起,即使剛出山門年輕的自己,也一點不會覺得拘謹,反而更生豪邁。
兩名女子一靜一動,顯得灑落的女子名叫唐韻,那種最純粹的真誠,更是直接打動了他那顆顫抖不已的心。
四人一見如故,甚至結拜成了兄妹。
那時候,他們在菜花田旁飲酒,高談闊論。
他記得那時候的天空是那樣好高遠,遠得彷彿能裝下世上的一切。就像學藝小成的少年,沒經歷過江湖的險惡,總認爲自己天下無敵。
少年的夢很大,同時又很容易碎。
成人世界裡的陰險狡詐漸漸侵蝕了他,兄妹更是因此反目。唐韻被自己一掌擊傷,雖然逃走,但也必死無疑,大哥一氣之下與玄火門決裂,從此音訊全無。
最後只剩下了冷凝霜和自己站在了一起,但他又覺得好生無趣。
因爲他們是同一類人。
爲了利益,可以犧牲掉一切的人。
“也許現在山門外的菜花又開了吧。”李遺風思索着,覺得有些煩悶。
這時幾隻香蕉皮涉水而來,彷彿幾隻小船在結伴遊歷,顯得那般逍遙自在。
“這是嘲笑我嗎?”李遺風面露猙容,手一揮,那幾只香蕉皮瞬間就化作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