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箭枝沒入了那深沉的夜色裡,但並不是就成了盲箭。
墨十八射出這一箭時,早就鎖定了喜、哭兩先生的氣機,雖然自從得到其宗劍之後,這千變鐵劍就很久沒用過,但它依然是墨十八的本命劍之一。
所以現在這兩支鐵箭與墨十八心意相通,伴隨着墨十八的念力輕輕一飄,它們便化作了兩條耀眼的弧線,飛向了躲在這片“夜色”中的兩人。
幾乎同一時間,喜、哭兩人發出了一聲尖嘯,身體開始長出厚重的黑色鱗片。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這兩支鐵箭猶如穿紙一般,瞬間穿透了他們的身體。
那猶如夜色的雲煙頓時出現了兩道缺口,清光瀰漫而過。
先是那兩支鐵箭呼嘯而出,然後喜先生與謝衣的身體則猶如斷線紙鳶般飛了出來,啪的兩聲摔在了地上,像是死透了一般。
那兩支鐵箭依然去勢不減,數十息鍾後,只聽見嘭的兩聲炸響,遠處的一座小山頭直接被轟塌了!
這兩箭之能,竟然強悍如斯!
此刻喜先生與謝衣腹部都多出了兩個大洞,鮮血連着蠕動的大腸都歷歷在目,看起來極其悽慘。
然後喜先生臉上的雲煙開始消散,露出了他真實的容顏。
他的肌膚已經完全變成了金色,就像戴着一副黃金面具,看起來分外扎眼。
在顧春風與墨十八的感知裡,喜先生與謝衣的生命痕跡已經漸漸消散,而那些堆疊在地上的陰兵,此刻也開始如冰雪般消融,化作了一灘灘爛泥。
“贏了?”顧春風雙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開始咳血,將剛剛嚥下去的血又重新咳了出來,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此刻他體內經脈的氣流已經完全紊亂,讓他感覺全身都猶如刀割一般,以致於痛得全身都在顫抖。
唐衣將他伏在懷裡,眼裡滿是慌亂。
“沒事的,會好的,扶我起來。”在唐衣的攙扶下,顧春風艱難坐了起來,開始調息。
而另外一邊,墨十八則直接倒在了地上,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因爲要拉這張驚爲天人的弓,他右臂的骨頭已經摺斷了好幾處,恐怕以後生活修行都要受到影響。
但是他卻渾不在意,因爲他們贏了。
這場硬仗,贏了就代表能活着,活着就好,管他右手會不會殘廢。
就在顧春風他們以爲自己取得了最終的勝利時,他們卻沒有看見暗月那兩位彷彿已經死透了的先生心臟卻一直在跳動。
如果鉅子、孫武與莊子重生,一定會對這樣的畫面感到很熟悉。
當初魏襄也是被孫武的金箭洞穿了身體,看起來絕沒有可能存活,他卻活了過來。
現如今,喜先生與謝衣對天書鬼字卷的研究比魏襄更精深,自然懂得如何重新活過來的辦法。
現在他們身如死灰,但是隻要心脈還存在,就可以重塑身體。
只見那些暗黑色的陰氣悄無聲息地灌入了他們的身體裡,而他們的傷口則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縫合。
現在顧春風與墨十八兩人的傷勢已然達到了身體能承受極限,已經失去了戰鬥的能力,而受傷最輕的唐衣同樣也不樂觀,體內的真元稀薄到了極點。
恐怕現在一個普通的四境神念境修行者的飛劍,都可以將她直接殺死。
他們以爲得到了最終的勝利,局勢卻在悄悄逆轉。
沒有人想到這世上有人能在如此傷勢下存活,饒是見多識廣的墨家鉅子與道家莊子都被魏襄欺騙過,就別提顧春風他們了。
就在場間局勢在慢慢變化之時,有一名持傘的女子依然在趕路。
她走得很快,腳步輕盈如流水,粉紅色的裙襬跟着飄揚了起來,就像一條佈滿桃花花瓣的柔軟水帶。
這名女子,自然就是沐搖光。
在魏國被陰兵毀滅的期間,她也受了不輕的傷,所以一直隱居在一處山洞中養傷。
等到傷好之後,她才知道秦國已然開始伐楚,前幾日她偶然經過了被毀滅的南泉郡,看見了那些駕駛墨家鷹隼的弟子,才知道了此間發生了什麼。
那些墨家的鷹隼幾乎都損壞了,已經沒法使用,它們東倒西歪在燒黑的土地上,證明它們曾星夜兼程過。
然後沐搖光便開始趕路,就和那些白崖劍宗的弟子一樣,只希望能在最後時刻趕到那裡,盡到自己的一份力量。
離開白崖,她是爲了情,而這次趕來落風峽,她卻是爲了義。
墨十八、唐衣、顧春風三人,至始至終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可不想看見其中任何一人死去。
由於前行的速度太快,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因爲前行得太急,她本來似仙女般的飄飄衣裙現在已被樹枝割出了很多道口子。
但是她卻渾不在意,她只希望自己還能趕得上。
落風峽的風捲過,帶來的是塵土與嘔心的腐臭氣息。
那些陰兵的身體已經消融,說是一灘灘爛泥也不爲過。
就在這個時候,顧春風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因爲就在他調息的過程中,他感受到了天地元氣的細微波動。
這波動極小,而且是斷斷續續的,甚至比一隻秋蟲的呼吸還輕,但是他確實感受到了。
於是他睜開眼來,看了遠處那兩位先生的“屍體”一眼,然後向唐衣使了個眼色。
唐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圖,震驚無比。
她不敢相信顧春風的判斷,在整個腹部都被完全洞穿掏空的情況下,還有人能活下來?
她甚至覺得是顧春風在開玩笑,不過從顧春風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很嚴肅。
於是她再也不敢有絲毫遲疑,掙扎着站起來後,向那兩位先生所在的位置走去。
她的腳步很重,彷彿有千斤重,因爲消耗太大的緣故,她的嘴脣都已經乾裂開殼。
可是她確實是此間唯一還有能力行動的人,也就是現如今他們的最強戰力。
就這樣艱難地走着,當她離那兩位先生的“屍體”還有十丈左右距離的時候,她突然頓住了腳步。
因爲她看見了這兩人的“屍體”在輕微移動。
屍體,怎麼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