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的一聲,是憤怒的龍吟。墨龍雖被那十條符線架住,但力量依然佔優。
陸黑閉眼,墨龍開始下沉。
“合!”那十道符線兩兩一組,氣勢磅礴如山崖,緩慢地向內靠攏。這符線呈合攏之勢,彷彿十座雪白的山崖正不斷聚攏,想把墨龍壓垮在裡面。
“吱吱......”是符線碎裂的聲音。伴隨着墨龍龐大的身體不斷下沉,有六道符線被壓得粉碎。
即使顧春風天賦再高,腦子再靈活,終究還是無法跨越這境界的鴻溝。
符線每斷一根,顧春風的臉色就越發蒼白一分。當又只剩下了兩根符線在勉力支撐時,顧春風臉色已經蒼白如紙。他體內的雪山真元已經燃燒殆盡,就連稻田裡的稻穗真氣也消耗得所剩無幾。他能堅持到現在,完全已經是個奇蹟。
顧春風感覺那條墨龍越來越沉,渾身骨骼彷彿都要被壓得粉碎,但他依然沒有放棄。他想起了自己八歲那年,隨着母親來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在這座沒有小夥伴的城市裡,有一條江穿城而過。他只記得那天他走丟了,母親太忙,忘了去學校接他回家。他便憑着模糊的印象去找那個還不甚熟悉的新家。
方正的城市每條路好像都一樣,他走到天黑後才發現,自己迷路了。沒有手機,沒有錢,連家裡的電話號碼與地址都沒有。他揹着那沉重的書包走着,到後面書包揹帶都斷了,他只能笨拙地抱着書包前行。顧春風現在想起都覺得很奇怪,一個小學生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課本與作業。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對一個八歲的小孩來說太過複雜。他內向膽小,害怕遇見電視裡說的人販子。當黑夜徹底降臨,他更加害怕那些小巷子裡會突然鑽出壞人。
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很難,但從未停下自己的腳步。他覺得,如果他能找到那條穿城而過的河流,他就能憑印象回家。有好幾次,他覺得太累了,太渴了,想睡覺。
現在的顧春風就覺得太累了,太渴了,想休息一下。他甚至已經閉上了雙眼,可是眼睛剛一閉上,他又看見了那個倔強的自己,那個一直走一直走的小小身體。於是那沉重的眼皮又再次被撐起,他狂吼着,想把全身最後的真元殘雪也燃燒殆盡。
如果真元不夠,就燃燒自己的鮮血吧!我顧春風是不會認輸的!
那僅存的兩道劍符變得明亮了起來,墨龍下沉的趨勢終於被暫時制止。四周很靜,每個人都捏緊了拳頭,緊張地看着眼前的局勢。
陸黑皺眉,顯得有些痛苦。他的頭緩緩地往下沉,那巨大的墨龍身軀再次漸漸往下沉去。
“嘎吱......”顧春風感覺自己骨頭都要碎掉了一般。他很累,他很想睡,眼皮也像那條墨龍一樣,漸漸的開始下沉。
他記得白崖上的那片竹林,竹葉將天空割得粉碎,夏天的風經常溫柔吹過。他記得墨十八喝多了酒就喜歡爬上一根修竹,以修竹爲牀,睡得呼嚕呼嚕的;他還是喜歡自己的牀,他房間裡的牀雖然硬得要命,現在在他的腦海裡卻像棉花一樣柔軟;他又記起了他爲唐衣做的藤椅,躺在上面別提有多舒服。
“不對!唐衣!”顧春風猛地睜開雙眼,那閃亮的眸子散發出了耀眼的光彩。他來這裡是爲了救唐衣的,如果他就此閉上雙眼,等待唐衣的可能就是棺材。
他不能讓唐衣死!
顧春風咬緊牙關,牙齒嵌入了嘴脣的肉裡也毫無知覺。那被牙齒咬破的嘴脣,鮮血直接流進了顧春風的嘴裡。
“是鹹的。”顧春風自言自語道。他的身體開始向下沉,好像整條墨龍都壓在了他的背上。不過他的眼睛卻格外明亮,因爲他找到了那條河!八歲那年,他走了一夜,終於找到了那條穿城而過的河,回了家。
現如今,他再次找到了那條河,那條河--就是唐衣!
“唐衣,等我回家!”
顧春風本來已空空如也的丹田開始冒出清泉,清泉滋潤了乾涸的大地,大地開始煥發生機。他體內被真元灼傷的經脈上,有些竅穴開始甦醒,彷彿有生命般開始呼吸。顧春風知道,那是第三境融元境的門。融元融元,便是把與自身真元相似的天地元氣儲存於某些竅穴內。現在竅穴已經開始甦醒,只是要找到與自己相近的天地元氣還需要時間。
不過現在他最需要的不是破境,而是怎樣抗下這最後一招。
精神力源自腦海這個人類最神秘奧妙的區域,人類突破極限後,從腦海中發掘出的力量,謂之爲精神力。這場戰鬥,便是精神力與意志力的較量。陸黑的精神力強悍如斯,而顧春風的意志同樣不俗。
好幾次眼看顧春風都要潰敗了,可是每次他都咬牙堅持了下來。他就像滔天海浪裡的一葉孤舟,每次巨浪都可以將它擊得粉碎,可是每次巨浪過後,它依然搖搖晃晃漂浮在海面上。
堅持了這麼久,顧春風已經不知道疲憊是什麼。他的腦海全是白崖的畫面。那些畫面組成了一起捱餓的日子,一起打獵的日子,一起吃火鍋搶肉的日子。這樣的日子比春光更難得,他怎能讓其溜走。
“唐衣,等我回家。”顧春風擡頭,他的全身沒有任何知覺,但他的手卻慢慢地擡了起來。那僅存的兩道劍符變得更加雪亮,更加磅礴,彷彿兩道屹立不倒的山崖。
“合!”顧春風大喝一聲,一口鮮血噴出。鮮紅的血液像薔薇,盛開在雪蒲劍身上。那兩道如山崖般磅礴的劍符開始合攏,發出“吱吱”的碎裂聲。
陸黑睜開雙眼,眼裡第一次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的精神已經和墨龍完全相容,如今墨龍被劍符擠壓,他自然也不好受。
“合!”顧春風拿劍的右手手繼續向上緩慢擡去,感覺他的手上彷彿壓着一座山,但他絕不停下!
兩道明亮的劍符繼續靠攏,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墨龍開始掙扎着哀鳴,聲音震得衆人耳膜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