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子身材很高大,顧春風發現對方至少要比他高上一個頭。而男子一雙濃黑的劍眉與身上那副厚重的鎧甲遙相輝映,顯得很是威武。
不管是衣着打扮,還是身體散發出的那股霸道氣勢,都足以證明此人的強大。
顧春風知道,這一定是個大人物。
高大男子很穩,穩得就像雄虎山上的岩石。他看着顧春風醒來,並不着急,而是穩穩道:“在下秦國蒙治。”
顧春風點頭回禮:“白崖劍宗顧春風。”
顧春風沒有料錯,這個高大男子果然是一個大人物,而且比他想象中還要大。
秦國的將軍不少,可是鎮國將軍卻只有一個。
蒙治,秦國軍方第一人。他二十八歲帶領蒼雲鐵騎連踏趙國十二城,三十二歲率五千秦兵於淮水畔大敗魏國兩萬重甲,三十五歲就進封爲鎮國大將軍。
這樣傳奇一樣的人物,自然有着傳奇一般的霸氣。
只是可能連年征戰,顧春風覺得對方有些疲倦。
蒙治是軍旅中人,行事也比較直接。他看着顧春風,道:“我想知道昨晚的事情。”
顧春風將昨晚的遭遇複述了一遍。過程中他才從蒙治處瞭解到,那個青衣人居然是秦王的近侍統領程風。
聽完顧春風的講訴,蒙治陷入了沉思。
程風到現在依然昏迷不醒,據他觀察,乃是本命受損。程風已經是四境神念境中境的水準,能將他逼成這樣,對方至少擁有神念境巔峰實力。
根據顧春風的描述來看,對方甚至可能是搬山境的大宗師。能將天地元氣作爲囚籠,以他神念境巔峰的境界也做不到。
而雄虎山脈深處那條詭異道路,以及那個有陰兵出沒的洞穴,到底有什麼意義?
即使作戰多年的蒙治,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看着顧春風,溫和道:“你體內真元消耗過度,肌肉受損,需靜養。有什麼需求,儘管提。”
顧春風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有一個要求,讓一個叫沐搖光的方技家醫師來見我?”
聽到這個請求,蒙治楞了一下。他最後的那句話明顯是客套話,想不到對方居然還真不客氣。
隨即他又笑了起來,傳令手下前去安排。
在將要走出軍帳時,蒙治回頭看着顧春風道:“小子天賦不錯,未來定能一番作爲。不過現在你身體虛弱,最好不要急於美色。”
聽到這裡,顧春風差點暈了過去。
他一邊咳嗽,一邊感嘆道:“想不到秦國軍方第一人也這麼不正經。我長得就這麼像飢渴難耐的色狼嗎?”
想到沐搖光一會兒就會到來,顧春風就覺得很開心。他來這裡,雖然主要目的是爭取到張良這股力量,以便上玄火門幫唐衣取得解藥,但內心還是有保護沐搖光的想法。
他想弄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沐搖光變得如此冷漠。
此時已是正午,陰沉了很久的天空總算見到了陽光。溫暖的陽光撒在金黃的草甸上,讓草甸看起來彷彿一塊巨大的金色毛毯。
昨晚關於程風的事情早已在軍營傳得沸沸揚揚。
到底是誰能將程風傷成這樣?那揹他回來的那人又是誰?難道比程風還要厲害?
世界永遠都不缺少八卦,因爲好奇是最常見的人性。程風作爲秦國少年的偶像,年紀輕輕便邁入神念境,能把他傷成這樣的人在修行界不可能默默無聞。
至於將程風揹回來的神秘傢伙,也被傳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說他奔襲如雷,一躍就上了三十丈高的城牆。
修行者自然知道這裡面誇張的成分。一躍三十丈高,即使搬山境的大宗師也不見得能做到。而搬山境的大宗師在世間簡直是鳳毛麟角的存在,怎麼可能是一個毛頭小子。
沐搖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有些心不在蔫。
什麼少年偶像程風,還有什麼搬山境大宗師,她都不在乎。因爲她在乎的人不在這裡。她現在只是一名方技家醫師,救人才是唯一的職責。
當秦國軍方請她去某個帳篷時,她還有些魂不守舍。
走在路上,沐搖光月白色的長裙並不能完全遮住她雪白的腳踝,那忽隱忽現的雪白肌膚,讓人感到一種靈動的美感。
在一名秦兵的帶領下,沐搖光來到了一頂普通的軍帳前。不知爲什麼,她突然覺得心有些亂,好像帳篷裡藏着什麼可怕的東西。
讓世人感到害怕的事物,一是未知,二是在乎。對未知的恐懼是天性,而對於在乎的恐懼則是害怕失去。
終於,沐搖光走進了帳篷裡。
白色門簾被拉開,溫暖的陽光便像水一樣涌入了帳篷裡。那襲月白色長裙和溫柔的陽光混在一起,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躺在牀上的顧春風能輕易看見沐搖光眼睛的變化。那雙極其漂亮的眼睛裡,開始涌動着的是如陽光般絢爛的神色,那神色是那樣溫暖、驚喜,以及不知所措。
可是,那抹絢爛的神色隨着時間迅速凋謝,變得極其空洞,漸漸成爲了一口看不見底的枯井。
由驚喜到冷漠,不過一息鐘的時間而已。
兩人都沒有說話,四周很靜,靜得幾乎聽見對方心跳的聲音。
細碎的陽光透過布簾的空隙涌入帳內,映照出了空氣中的細小灰塵形狀。
顧春風發現自己本來有很多話想要訴說,如今卻說不出口。沐搖光的眼神變化就像一根卡住他喉嚨的魚刺,讓他只能勉強吐出一個“嗨”字。
而且這“嗨”字聲音艱澀,就像一隻被人捏住喉嚨的鴨子叫聲。
沐搖光冷冷道:“海?我看你病得不輕。”
她說話的聲音很冷,手一放,溫暖的陽光就被隔絕在外。
看着冷若冰霜的沐搖光,顧春風有些鬱悶,心道:“好端端一個暖娘,怎麼變成了一座冰山?”
他想起了小時候被護士扎針時的童年陰影,那個護士的眼神就是現在這樣冷漠。
鬱悶就會氣結,氣結就會發怒。
看着面若冰霜的沐搖光,顧春風微怒道:“你怎麼變得這麼冷漠?”
沐搖光的聲音依舊冰冷,“我本來就這麼冷漠。身爲一名醫師,我難道還要微笑服侍大爺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