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日子是快樂的,趙之源很大方的放了米靖一個月的婚假,讓他帶我出去玩。我這輩子沒出過遠門,也很期待旅途中的樂趣,想到接下來的時間要和米靖去陌生的地方玩,我就特別開心。
在北方生活了二十年,我給米靖說我想看看南方的景緻,見識一下那種書裡描寫的江南的斜風細雨和軟糯口音。
米靖帶我去了杭州,我們拿着旅遊地圖,沿着西湖走遍每一處風景,坐着小船搖過碧波盪漾的湖面,爬雷峰塔看寶石流霞,吃叫花雞和西湖醋魚。可惜的是我們九月去,荷花已經過了開的最好的花期,但是我依然覺得風景美不勝收。
米靖說跟團沒意思,於是我們租自行車在杭州城裡到處玩,全靠旅遊地圖找方向。我們在絲綢城裡牽手走過每一家店面,米靖還買了旗袍給我,我想象自己穿着旗袍,挽着絲質披肩,像舊上海的歌女那樣風韻十足。
在杭州玩了一週,我們去了周莊,坐在搖櫓的小船上,濃郁的江南小鎮氣息迎面撲來,我們在一家小酒館裡喝下午茶,木質的舊式傢俱,還有昏黃曖昧的燈光,讓我模糊了時間和現實。
原本我們計劃要在外面玩足一個月,可是剛剛過半個月的時候,我就玩不動了。我沒想到旅遊是件如此耗費體力的事情,連續半個月的高頻率高強度活動,讓我的雙腿每天都痠軟不堪,我實在有些堅持不住。
米靖帶我去浴足捏腳,足浴師傅手勁不小,我半躺在那裡,疼的齜牙咧嘴,想叫又怕丟人,只能使勁咬着牙,好不容易捱過半個小時,急忙說好了。
回到賓館裡,米靖是神清氣爽,我倒沒多少感覺,不過第二天早上起來確實覺得舒服很多。於是連續三天,米靖每天帶我去捏腳,第二次就沒那麼疼了,三天下來,我感覺身體都輕盈了幾分。
然後我們繼續在上海玩,去南京路逛街,登東方明珠,正是螃蟹肥的時候,我們胡吃海塞各種海鮮河鮮,吃的第二天兩人一起拉肚子。
在上海期間下了場雨,明明已經初秋,那雨絲卻像春雨一般細如牛毛,我們乾脆沒有打傘,只是有陣風吹過的時候,樹葉上的雨滴被吹落,兜頭淋在身上,卻也不覺得冷,只讓人越發覺得那樹葉青翠的可愛。
連一場雨都如此婉約,我想我是愛上了南方的風景,除了天氣溼熱的讓我不太適應之外,其他都那麼讓我心動。可是我又生病了,大約是晚上洗完澡,被空調吹了一會兒的緣故,我開始咳嗽,然後當天晚上就發了燒。
米靖在電話裡向米楠提及此事,我聽到趙之源說應該是身體太疲憊,所以抵抗力下降了,得好好休息幾天。
“等你好點兒我們就回去吧。”輸液回到賓館,我昏昏欲睡,米靖坐在牀邊看我。
“那不去海邊了?”我撐着眼皮看米靖,我還沒見過海,心裡一直記掛着。
“你這個樣子還怎麼玩啊,玩也玩不好,乾脆回去算了。”米靖皺了下眉頭。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我覺得很內疚,明明說好要出來狠狠玩一個月的,結果卻因爲我的拖累而導致行程中斷。米靖大約是沒有玩盡興吧,他的樣子那麼鬱悶。
不過也算歪打正着,十一期間的火車票早就賣光了,飛機票也緊張,我跟米靖卻正好錯開了這個時間,九月二十號回了家,正好距離我們婚宴過去整整一個月。
我去看了下外婆,她還是老樣子,不愛說話也不理人,看見我立刻閉上眼睛,我想她大約是不喜歡見到我,待了一小會兒就走了。
然後我和米靖一起去看了趙之源的母親,帶去些在杭州買的絲巾扇子之類的小禮物,老太太很開心,留我們吃晚飯,飯桌上一個勁兒的問我們什麼時候要孩子。
“趁着年輕,抓緊時間生啊,對孩子好,產後恢復也好。”老太太笑吟吟的看着我,“你可別學米楠,三十歲的人了還不肯要小孩。”
我偷偷看了一眼米靖的臉色,他並不太高興,不知道是老太太數落米楠,還是因爲他不想要孩子。晚上回去我摟着米靖的脖子問他,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米靖皺了下眉頭坐起來,然後點了支菸。
“我不喜歡小孩。”打火機啪的一聲脆響,我心裡也顫了一下。米靖眯着眼睛吸了一大口,然後仰頭悠悠吐出煙霧。
“你還沒畢業呢,我們都這麼年輕,才結婚一個月啊,就急着要孩子?”米靖哼了一聲,“你以爲生個孩子那麼容易啊,現在奶粉一罐都上千塊,我們養得起麼?別忘了我們的房子還是借錢買的。”
我咬着嘴脣低下頭,我也沒喝過奶粉,外婆用迷糊和麪湯餵我,我也一樣長大了啊,況且買房的錢是趙之源給我們借的,他又不着急催我們還,我們完全可以慢慢還的。
“那我們是不要孩子麼?”我眨巴着眼睛擡頭看米靖,我沒有經歷過美好的童年,我想要給我的孩子一個幸福美滿的環境,讓他/她有一個完全不同於我的成長過程。
“我也沒說不要啊。”米靖彈了下菸灰,輕描淡寫的說,“以後再說吧,好歹有點兒積蓄。”
“嗯。”我點頭,米靖說的有道理,既然要讓孩子快樂的長大,就不能讓他再像我一樣受窮,有錢是很必要的,雖然我手裡還有趙之源給外婆的錢,但是我不能隨便花,以後能剩多少,還是要還給趙之源的。
十一之後我回了學校,大專最後一年,其實課程很少,準備升本的在複習考試,準備上班的在忙着實習,我只需要等畢業就可以了,所以還算空閒。
其實我也想實習,我學的是文秘,結果在招聘網站上找了好幾家單位,不是要求本科學歷就是要求有工作經驗。我很是沮喪,想着能不能去趙之源的公司讓他安排實習,不求工資,只要混一年工作經驗,讓我以後好找工作就行,可是我又開不了那個口,趙之源前後幫了我不少忙,給我花了不少錢了,我實在不能再這麼厚臉皮了。
於是我就這麼晃悠着,給米靖做飯洗衣,空閒時候準備畢業論文,然後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
入冬之後,天氣一直不算冷,雪也不怎麼下,乾燥的讓人心裡也好像憋着股邪火。然後忽然有一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溫度彷彿一夜之間就降了下去。
“姍姍,你外婆昨天好像受涼了,今天一直咳嗽,你趕緊來帶她去醫院看看吧。”保姆給我打電話,語氣很急。
我連忙趕到外婆家裡,她躺在牀上不停的咳嗽着,臉上泛着病態的潮紅。我和保姆給外婆裹了厚厚的衣服,合力將外婆弄下樓,在冷風裡站了好久卻打不上車,急的我額頭冒汗。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外婆感覺已經有些昏沉,我摸了一把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嚇得我眼淚都快掉出來。
將外婆送進急診,醫生在給她做檢查,我在走廊裡走來走去,然後保姆問我要不要回家準備住院的東西。
“好好的怎麼就受涼了?”我皺着眉頭問她,“不是說了要注意保暖的麼。”
“每天早上都開窗換氣,一直都是這樣的啊。”保姆有些不太樂意,“我吃住都跟她在一起,又不是故意害她。”
我天生不會跟人理論,於是抿着嘴低下了頭,保姆畢竟是保姆,我不常去看外婆,誰知道她是怎麼對外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