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寧的話音剛落,就聽身後隱約傳來罵聲。
“不要臉。”
“真是文人中的敗類。”
楊寧:“……”
他急的臉通紅,陸訓提議焦芳入閣的時候他可沒同意啊,這被焦芳這樣當面發問,他總不能說不同意吧?
怎麼就罵他不要臉了,怎麼他就成了敗類了?
現在聰明人都在明哲保身,這焦芳是趙瑾的人,他爲什麼就不能明哲保身。
但是身後的罵聲越來越大,他是首輔啊。
楊寧再沒回答焦芳的話,對着焦芳拱拱手,然後匆匆就走了。
等上了朝的時候,楊寧才知道自己錯了,那些人不是罵他,因爲有人開始彈劾焦芳了,所以早上他和焦芳一起走,別人罵的是焦芳,他給誤會了。
下了朝的時候楊寧有點憋氣,不是罵他他緊張個什麼勁?
但是轉念一想,不是罵他這纔是好事。
李陽東走在後面,楊寧抄着手停下來,等李陽東走近了,他低聲道:“想不到焦芳會被彈劾,這下子不用考慮他入閣的事了。”
現在朝上傳言,劉健要誅殺八虎的時候就是焦芳告的秘,大家是不能把趙瑾怎麼樣,甚至有人會迎合劉瑾,但是那是沒辦法,因爲趙瑾有糊塗皇帝撐腰,但是焦芳可就不一樣了,叛徒,惹了衆怒,大家跟他也沒交情,憑什麼不彈劾他?
把對皇上的怒意都加在焦芳身上了,這回的摺子有點猛,就是不知道皇上怎麼處置。
李陽東對着劉健淡淡一笑:“卑職本來就沒想過讓他入閣。”
說完拱拱手:“衙門裡還有事,不回內閣,卑職先走了。”
楊寧看着他的背影:“……”
這人分明是不想搭理他,他暗暗哼了一聲,他自己還不是迎合趙瑾,跟他裝的什麼清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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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的朝房中,焦芳跪在趙瑾面前,道:“公公,這次您可得救卑職,這些人雖然是彈劾卑職,其實是打您的臉啊。”
他現在好歹也是個三品大員了。
竟然跪一個內侍。
趙瑾卻十分受用,但是臉上不顯,喝了口茶,後唔了聲:“焦大人,摺子上說您諂下媚上,還彈劾您貪墨一事,這怎麼是打咱家的臉?”
焦芳道:“正所謂發狗也得看主人,您就是卑職的主人,這些不開眼的御使給事中彈劾卑職,不就是打您的臉嗎?”
所以他自己是狗。
趙瑾哈哈大笑,後道:“既然焦大人都這麼說了,咱家不向着焦大人,豈不是自己看不好自己的家?行了,不是多大的事,咱家一會就跟萬歲爺說去。”
萬歲爺最寵愛的就是趙公公,有了他這句話,焦芳眉開眼笑,磕頭道:“多謝乾爹。”
趙瑾微愣,笑道:“這怎麼個話兒?焦大人啊,您都四十七了,咱家才三十九。”
焦芳笑道:“無妨,兒子的小兒子正好七歲,可叫乾爹爺爺了,那乾爹不就是我的乾爹嗎?”
趙瑾哈哈大笑,後起身道:“好兒子,先回去吧,乾爹去伺候萬歲爺。”
只要趙公公應了這句,那就萬無一失。
焦芳站起,親自給趙瑾打了簾子:“乾爹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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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瑾回到後宮,據說帝后正在書房研究兵法,他站在簾子外求見。
頃刻間裡面傳來楊厚照的聲音:“又來一個,進來吧。”
趙瑾進來一看,張永和皇后的那個宮女在呢,當然皇后也在。
四個人圍着書案不知道在看什麼。
趙瑾先生問安:“奴婢見過萬歲爺,見過皇后娘娘。”
楊厚照道:“你來的正好,看過三國演義嗎?”
趙瑾:“……”
這就是帝后研究的兵法。
他點頭道:“奴婢有幸看過。”
楊厚照問道:“那你說,朕和裡面的誰最像?”
趙瑾感覺這是一道送命題,小皇上是正統,當然就是漢獻帝。
但是漢獻帝又被大臣挾持。
你如果誇萬歲爺有雄才偉略可以說是曹操,但是又是奸臣,說是皇叔吧?小皇帝也不是什麼仁德之君,孫權,孫策……
有了。
他道:“萬歲爺,這還用問,您就是孔明先生再世啊,才智過人,人中龍鳳。”
楊厚照呵呵笑:“他們也這麼說,不過朕最喜歡的是馬超,年輕小將,英勇。”
趙瑾忙拍手:“對對對,奴婢怎麼把馬超給忘了?是奴婢讀書不精,萬歲爺就是馬超再世,英勇過人。”
這馬屁拍的太假了。
但是隻要是馬屁,沒人不愛聽。
李昭看見楊厚照高興的笑了,暗暗撇撇嘴。
楊厚照笑過後問道:“對了,你來幹什麼?”
趙瑾一看屋子裡這麼多人,道:“奴婢從外邊回來,看萬歲爺有沒有什麼吩咐。”
提起吩咐,楊厚照真有話說,沉下臉道:“那個焦芳是怎麼回事?”
因爲不是彈劾他自己和心愛的奴才們的,所以像焦芳這麼大的事,他肯定會知道,還是要過問一嘴的。
終於說到了正事,趙瑾道:“自然都是誣賴之說,焦大人對萬歲爺您忠心耿耿,您是知道的。”
楊厚照微微頷首。
李昭那邊突然道:“萬歲爺,這個焦芳,是不是就是說您貴爲天子,花錢沒有省着的道理的那個人啊?”
楊厚照道:“就是他。”
趙瑾不知道李昭爲什麼插話,他還是很畏懼這位娘娘的,忙解釋道:“娘娘,有些大臣自己都是錦衣玉食妻妾成羣,卻說咱們萬歲爺花錢多,得省着來,他們這麼說,就是爲了搏個忠厚敢於直言的好名聲,可不是什麼好人。”
李昭道:“自古忠言逆耳,不是好人說的逆耳的話,也可能是忠言,咱們萬歲爺這麼聰明,怎麼可能聽不出誰是忠言誰是阿諛奉承?再者說,我們萬歲爺胡話什麼錢了?養了宮裡這麼多人,萬歲爺自己早上都只喝兩碗二米粥,那大臣說的是萬歲爺嗎?怕是這位焦大人急功近利,所以應扣在萬歲爺腦袋上,然後好邀功。”
說完看向楊厚照:“萬歲爺您說有沒有這麼可能?”
楊厚照當然不覺得自己花錢多,他早上確實只喝二米粥,挺好喝的。
原來這是節儉。
之前還覺得這焦芳是爲了他據理力爭,聽李昭這麼一說,比焦芳還和他的心意。
而且他的女人都說他聰明,怎麼可以被這種小角色給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