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情況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沐雲放,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針對這件事來故意問詢,所以她猶豫了一下。
結果沐雲放誤解爲她承認自己沒有定力。
好在她反應迅速,立刻回神過來,向沐雲放表達自己的態度:“我當然有定力了,除了爺,別的男人再美不過是風景,看幾眼就算了,看多了要起雞眼--還是自家男人好看,想怎麼看就怎麼看……想看哪裡就看哪裡……”
說到最後,她俏臉緋紅,捂着嘴笑了起來。
沐雲放自然也聽出了對方的挑逗,帶着些許無奈與寵溺,緊緊攥了攥她的手,悶悶回道:“知道自家男人好就行,以後想看哪裡直接說,不用客氣……”
一句話更讓蕭玉朵笑彎了腰。
兩人一路唧唧歪歪,直到外面沐西提醒說定邊侯府到了,兩人才止住笑,整理衣衫,彼此看看,沒有什麼異常,沐雲放先一步挑簾出去。
蕭玉朵緊跟其後,在對方的攙扶下緩緩下了馬車。
這是蕭玉朵爲數不多的跟隨沐雲放出來赴宴,也是第一次來穆府--這個差點成了自己夫家的地方。
擡頭看去,光亮大門敞開,門丁閃亮,玄色碩大的門環安靜垂掛,門口兩邊家丁侍衛整齊排列,門口迎接賓客的幾個男子中,赫然出現今日的生日主角定邊侯穆武。
蕭玉朵並沒有見過此人,但看他的年齡還有裝扮,便知道對方身份,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一個就是一員虎將,怪不得叫定邊侯,就這模樣,往那兒一站,就像門神,守在大梁北門,再合適不過。
沐雲放顯然與定邊侯很熟絡,一下車,目光便迎上對方含笑的視線,遠遠抱抱拳。
那穆武見到沐雲放,笑意更多,帶着其他幾個人下了臺階,前來迎接。
“平陽王能夠前來,老夫真是蓬蓽生輝啊,都說後生可畏,果然是將門虎子。”
沐雲放此時笑容可掬,非常親切地謙虛道:“侯爺寶刀不老,本王一直欽佩不已……”
“哈哈……”穆武笑了起來,又和沐雲放說了幾句,又在沐雲放介紹下和蕭玉朵見面。
“聞說王妃聰明有謀略,孤身入敵軍,勇退十萬賊兵,真是令人佩服。”穆武早年從軍,所以對這樣的人非常看中,如今親眼看見蕭玉朵,又見對方與沐雲放在一起,簡直郎才女貌,珠聯璧合,自是喜不自勝。
蕭玉朵自然也謙和客氣道:“侯爺過獎了,前番不過僥倖而已。”
“什麼僥倖,智慧之人善於審時度勢,把握時機,王妃這一點做的非常好,老夫也聽過善山戰役前後的一些情況--善山一戰,平陽王力挽狂瀾,功不可沒,而王妃勇退敵軍,又千里奔突助夫,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平陽王能有如此王妃,也是幸事啊……”說到這裡,他目光不由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沉默佇立的穆天英。
此時穆天英正和穆天佐並肩而立,清俊如玉的臉上一片深邃。自從蕭玉朵從馬車上出現,作爲接待的他,目光便沒有移開過。
他從來不知道,蕭玉朵竟然有那麼厲害的本事。她不是商人之女麼?怎麼會有那麼智慧勇敢的一面,而且最不能讓人接受的是,自己竟然不知道。
看她今日雖沒有精緻裝扮,擦脂抹粉,卻在一片精緻的妝容中如出水的芙蓉,清理了脫俗,風姿綽約。
而她身邊的沐雲放,今日一襲深紅色纏枝牡丹暗花紗窄袖盤領袍,足蹬黑底黛面靴,比往日更添一份明豔。
沐雲放沒有回平陽之前,軍營中就善山之戰的戰略部署特點、軍隊的裝備、出戰的時機、對敵的謀略等,進行了專門的研究;沐雲放回來之後,又請他親自開會談了整個善山之戰的安排與考慮。
不得不承認,這個美如神祗的男人儘管沉默安靜,不喜多言,卻越來越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他謀略過人,常常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這次善山之戰錢存仁因爲不認識沐雲放,不知道他如再世張良,吃虧是註定的,也正是對方的失敗成就了沐雲放的威名。
沐雲放順着穆武的目光往穆天英這邊看了看,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算是默認穆武的話。
蕭玉朵順着視線望過去,根本就沒有注意穆天英,因爲她之間看見了穆天佐。
有段時間不見,他似乎比之前壯實了一些,面帶微笑,正也望過來。
蕭玉朵朝他微微招手,算是打個招呼。
穆天佐眼眸一亮,忙上來說話。
當然出於禮貌,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與蕭玉朵說話,而是先和沐雲放作揖問好,然後才正式和蕭玉朵見面問安。
“王妃,近來可好?有段日子沒有見了。”
蕭玉朵含笑看着對方,回道:“是啊,等有時間我們一起去騎馬吧,都說北地男兒騎術一流,我想領略一下穆公子的風采。”
穆天佐不由就想起自己和蕭玉朵去抓魚的尷尬事,俊臉不由微微變紅,忙點點頭:“好,一言爲定。”
一旁的沐雲放見蕭玉朵不過和穆天佐見了一兩面就如此熟稔,不由皺了皺眉,掃了蕭玉朵一眼,淡淡問道:“王妃可以麼?……”
你忘記自己懷孕了麼?
“哦,對了,暫時不行,”蕭玉朵立刻聽出沐雲放的意思,忽然想起自己此時的狀況,忙搖頭,“如今我身子不方便,不如等哪日去軍營射箭玩吧?騎馬只怕要明年了。”
“好,如果王妃有時間,在下願意奉陪。”穆天佐忍住自己所有情緒,含笑答應,然後在蕭玉朵的介紹下和柳絮兒還有趙燕華點頭招呼。
見了梅水煙,穆天佐也以爲是沐雲放的夫人,便含笑道:“夫人……”
“這是梅姑娘,本王的義妹。”沐雲放原本等着蕭玉朵給介紹一下,誰知到了梅水煙,蕭玉朵轉頭去和春燕說話去了,又聽的穆天佐冒昧打錯招呼,而蕭玉朵完全沒有上呢麼迴應,他只好馬上親自更正,重新介紹了梅水煙。
梅水煙水眸含着隱隱的委屈,柳眉似蹙非蹙,看了沐雲放一眼,然後低頭福身想穆天佐行禮問安。
蕭玉朵等梅水煙打完招呼,把握好時機轉過身來,俏臉保持最優雅的笑意,無懈可擊,並且還適時向沐雲放身邊靠攏一下。
沐雲放清潤如玉的俊臉掃了對方一眼,微微靠近蕭玉朵低聲道:“以後再有宴會,王妃就這樣介紹水煙,你應該沒有負擔了吧?”
“爺說哪裡話?妾身本來就沒有負擔的,既然爺這樣要求,妾身豈有不從命的道理?”說完,身子綽約朝對方微微福身,禮節可謂周全之至。
沐雲放卻看到她眼底閃着明媚的笑意,他也不由笑了笑,無意之間,他眸光掃到梅水煙處,看見對方我見猶憐的委屈模樣,他無言轉過頭,對蕭玉朵道:“我們進去吧……”
蕭玉朵並沒有注意到沐雲放和梅水煙之間的這個小動作,她對穆天佐笑笑,又和沐雲放一起與穆武客氣幾句,便跟着對方往府內走去。
可能沐雲放是前來級別最高的人,所以穆武將穆天佐和穆天英留下繼續迎接客人,他帶着沐雲放一起進了侯府。
沐府其他人也和穆天佐與穆天英客氣幾句,跟着沐雲放後面往裡走。
沐雲廣卡着沐雲放和前面穆武親密無間地談着話,心裡有些不爽,可是這穆侯爺的脾氣他也清楚,所以只得忍住,跟在後面。
緊跟着他的還有沐雲健和沐雲行。
沐雲健雖然是大房的兒子,但因爲沐雲放並不怎麼理會沐雲健,所以他平時和二房的沐雲廣與沐雲行走的近一些,此時一邊走一邊與沐雲行低聲說着話,目光卻時不時就飄向前面與沐雲放並肩的蕭玉朵那美妙的身影上。
林氏與沐雲廣並肩走着,卻隔了有一米多的距離,表情也是不鹹不淡。沐雲廣掃了她一眼,嘴脣抿了抿,沒有說話。
柳絮兒和趙燕華跟在後面都保持着端莊的姿態,偶爾也低聲說幾句話。
“定邊侯竟然如此欣賞蕭玉朵,”趙燕華滿是嫉妒與不屑,頓了頓,“只怕是爺交她的,不過現在不好說出來而已……”
“誰知道呢?一個商人之女怎麼可能帶兵打仗?她也好意思假謙虛……”柳絮兒也低聲附和着。
梅水煙走在最後,和沐真真並肩而行。
她看着前面身子挺拔的沐雲放,還有他身邊的蕭玉朵,嘴脣緊抿。剛纔沐雲放介紹她是“義妹”時,她實在有些失落與不爽,不過現在想來,“義妹”而已,既有了身份,也擺明了關係,不過是義妹,這個關係說變就可以變。
這樣想着,她的心又漸漸明朗起來,掃了一眼低頭走路的沐真真,低聲搭話道:“府裡就姑娘一個女孩,想必定會被人捧在手心吧?之前我時不時犯病,哪裡也不怎麼去,都沒有和姑娘坐坐,實在抱歉。”
沐真真看梅水煙主動搭話,有些受寵若驚,忙道:“真真不敢當,姑娘身子不方便,真真雖然想去探望,但礙於身份,擔心二哥不喜,所以……”
沐真真口中的二哥就是沐雲放。
梅水煙自然知道沐真真與沐雲放之間的關係不怎麼好。上一世與這一世應該都一樣,沐真真的母親本是大夫人周氏貼身侍女,卻爬了老王爺的牀,還剩下一對龍鳳胎。
當年這件事讓周氏與老王爺的關係降到冰點,而老王爺也自知有些對不住周氏,但木已成舟,只得給了夫人的名分。
只是王氏怎麼也沒有想到老王爺會那麼早死掉,丟下她和兩個孩子。所以她便成了一個尷尬的存在。
老王爺之前還有一個側妃,但無所出,被周氏弄走了,而她因爲兩個孩子,周氏勉強留下,但母子三人卻成 王府的透明人,誰也不理睬他們。
其實梅水煙清楚,沐雲放雖然看不上王氏,但對於王氏的兩個孩子還是暗中照顧的,比如上一世還給沐雲健捐了一個員外郎,也算衣食無憂;而沐真真最後是沐雲放決定,將她嫁給了一個將領,過得也不錯。
只是這兩個人……
梅水煙暗自撇撇嘴,又轉了話題,和沐真真客氣了幾句。
蕭玉朵走在沐雲放身邊,一面看着侯府的精緻。
這裡雖然與沐府相比,稍稍顯不足,但因爲是將門,所以建築高大宏偉,充滿了軍人的氣度。
遠遠便看見七間上房,明窗幾淨。侯爺請衆人分開休息,男賓在西廂房,由穆武的大兒子負責招待;女眷去了後院花廳,由穆武的夫人蔣氏還有大兒媳負責招待。
蕭玉朵很快便看見了穆天英的妻子--珠兒。
今日她着一件杏黃色窄袖襖,淺藍色長裙,梳着元寶髻,插了幾隻珠釵,似乎比之前多了幾分成熟。她的臉上並不見多少落幕,相反,一片甜美的笑意。
尤其是看到蕭玉朵後,那笑意更弄了,彷彿她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梅水煙看見珠兒,臉色也是一喜。她就知道珠兒會出現的,上一世自己陪着沐雲放來赴宴,蕭玉朵和珠兒上演了奪夫大戰,最後珠兒直接打敗蕭玉朵--穆天英當着所有人的面,將衣衫披在珠兒身上,打橫抱走了她,而將同樣落水的蕭玉朵留在了衆人面前,任由她衣衫盡溼,惷光盡露,狼狽至極。
想到這裡,梅水煙忽然一頓!
上一世中,就是在蕭玉朵狼狽不堪時,穆天佐暗中叫丫鬟脫下衣衫,包裹住了蕭玉朵。
難道穆天佐已經對蕭玉朵動心了?
梅水煙的笑意更濃了,這一世落水這一幕一定要上演,最好還是有英雄救美的場面。
自己倒想看看這一世,如果穆天佐將自己的衣衫披在蕭玉朵身上,放會是什麼感覺,會不會甩手而去,或者起了膈應?
穆武的夫人蔣氏,保養的很好,完全看不出五十多歲的樣子,她知道蕭玉朵身份尊貴,所以特意請她上座。
“一直想邀請王妃過府一敘,今日終於得償所願,”蔣氏含笑示意丫鬟們上茶,同時坐在蕭玉朵左邊的椅子上,客套道。
蕭玉朵自然也含笑寒暄幾句--其實她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場合,但現在已經打算在沐府紮根,這樣的應酬她知道不可能少,自己不能給沐雲放丟臉,只好有模有樣地端起正妻的架子,笑容淡淡,態度謙和。
不多時,蔣氏大媳婦便提議請各位女眷到花園去玩耍。
蔣氏因爲身子不能勞累,便囑咐大媳婦和珠兒招待周全。
蕭玉朵正感覺無聊,聽要去逛園子,便立刻相應,同時請蔣氏先好好休息,然後和衆多女眷一起往侯府花園而來。
此時八月,正式桂花飄香的時候,路上桂樹帶來一路芬芳。
進了園子,流水潺潺,亭臺樓榭,古木如因,甚是清爽。
此時女眷已經散開,三三兩兩或坐,或走,開心的說笑着。
蕭玉朵正和之前認識的將領女眷常春英一面走着,一面聊天。
“王妃,我真的替她高興。”常春英聽蕭玉朵簡單介紹了薛五孃的近況後,高興不已,“她本來與李良感情很深,她真的很愛李良,只可惜李良不知道好歹,不懂得珍惜。如今她重新開始,只希望以後的生活會順心順意。”
“會的,那張大哥爲人穩重,身邊是有一個妾氏,不過據我得知的消息,他打算將對方送走,安心和五娘過日子--我觀他比李良更看中五娘。當然若是他不老實,我自然會幫五娘對付他,”蕭玉朵說到這裡,頓了頓,又對常春英道,“那李良到現在還不悔改,還覺得是五孃的心胸不夠寬廣,可見根本是朽木不可雕也……”
常春英聞言也嘆口氣,道:“那玉兒長得水蔥一般,又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也難怪李良會鬼迷心竅--不過,五娘已經有了好歸宿,他怎麼愛玉兒都和我們沒有關係了。”
蕭玉朵點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正慢慢走着,忽然前面出現了一個人影。
穆天英一臉正色擋在前面,對蕭玉朵道:“可否請王妃借一步說話?”
蕭玉朵的心沒來由的加快許多--怎麼回事?自己明明對他不感冒,怎麼此時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呢?
不過,一面之後,蕭玉朵明白了,這是前身殘留的情感在作怪。其實之前每次見到穆天英,心裡都隱隱有一些不同,但這次太明顯,連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似乎並沒有覺得我們有借一步說話的必要,穆公子。”儘管心裡感覺異樣,蕭玉朵依然很理智,很冷淡地看着穆天英,一本正經地拒絕道。
忽而,心裡悸動的感覺又強烈起來--難道前身聽說穆天英和珠兒關係變差,再見到他,又燃起激情了?!她努力暗暗深呼吸,調節着自己,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穆天英眸光深沉,抿了抿嘴,道:“我只佔用一炷香而已。我們怎麼說也認識好幾年了,沒有成了夫妻,也不可能沒有一點情分在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說。”
蕭玉朵並不想鳥他,但對方的表情很明顯有事,所以好奇心促使她重新考慮對方的建議。
“春英,你先去,我看看穆公子要說什麼。”蕭玉朵示意春英先等一下,她隨着穆天英走到了臨水的一棵樹下。
這裡四周沒有什麼人,很安靜,平靜的水面偶爾泛着點點漣漪。
“你的本事從哪裡學來的?是他告訴你的?”穆天英開門見山,問蕭玉朵,目光盡是審視,“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些,告訴我,是不是他暗中告訴你的?”
蕭玉朵有些不明白,對方爲何對這個問題糾纏不清,於是她很不客氣的回道:“你有問過我會這個麼?我蕭玉朵走南闖北的,什麼沒見過?什麼沒學過?你心裡一直只有那珠兒,何曾關心過我什麼?所以麻煩你以後不要再來和我說話,我不希望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說完,蕭玉朵打算從穆天英身邊走開,卻被對方伸手攔住。
“我心裡是隻有她,因爲我與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在一起理所當然。可是,我並沒有拒絕娶你,我遵守與蕭府的約定--即使你進了沐府,過了新婚,我也沒有打算扔下你不管,是你自己不願意回來。”穆天英側過頭來,盯着蕭玉朵白嫩的臉頰,直直望進她水眸中,繼續道,“當初你是不是在賭氣?氣我跟你說要娶珠兒爲平妻?所以你在衆目睽睽之下,投入他的懷抱?我知道你心裡有我……”
對方竟然是這樣的邏輯?自己有那麼傻缺,爲了賭氣胡亂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