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除了忍,你覺得我們還有別的辦法麼?……”沐雲放半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擡眸一看,已經到了府門前,便回頭吩咐道,“你暗中去告訴春燕几個,絕不准她們在王妃面前說外面的事情……”
沐西忙領命,但他又猶豫了一下,道:“如今小郡主已經過了一百日,王妃是可以到處走動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蕭玉朵可以從別的途徑得知。
沐雲放隨之嘆口氣,緩緩道:“本王會不斷提醒她少出門,但願不要讓這件事幹擾她,畢竟她剛剛生完孩子,爺不希望她不開心……”
說完,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好,帶着往日一般的平靜,臺上臺階進了府門。
-
蕭玉朵萬萬沒有想到,過了百歲宴不到十日,她的奶水產量忽然呈直線型下降。
沐雲放擔心她的身體,,發現後立刻請府醫來把脈。
“王爺,王妃的奶水忽然變少,是和心情有關,或者憂思鬱結,或者生氣,纔會導致如此結果。”
沐雲放一時沉默,等府醫走後,他上下左右打量了蕭玉朵幾眼,試探着緩緩問道:“你憂思什麼?或者誰惹你生氣了?……”
蕭玉朵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憂思也沒有生氣。
“那奶水怎麼會減少這麼多?”沐雲放修眉一挑,又道,“你給解釋一下。”
蕭玉朵苦着臉,嘟着嘴道:“妾身也不想啊,可是它就是千呼萬喚不出來,你說怎麼辦?”
沐雲放看蕭玉朵似乎沒有撒謊,便下了決心,道:“我來吸,是不是通路被阻,爺好好吸一吸,沒準就通了呢。”
說幹就幹,他立刻躬親勞動,每日兩次,早晚各半個時辰。
可是,奶水還是越來越少,終於在一個星期後,幾乎一滴也沒有了。
“好在奶孃的奶水比我的好,果兒不會受影響,”她安慰這自己,也安慰着沐雲放。但柳眉輕輕蹙着,很少有打開的時候,“至於我,可以喝藥調理一下,沒準很快又通了。”
沐雲放知道她心裡也難過,看着她每日喝着黑乎乎的草藥,等待着奶水重現的那一天,他的心疼得難以形容,愁雲也情不自禁整日籠罩。
憑直覺,他知道蕭玉朵一定聽到了什麼--想想也正常,她之前就喜歡到處走動,即使現在自己警告她少出去,她也不可能不出去,另外她還有不少的好友,夥伴,怎麼可能不對她說一句半句?
-
這日休沐,沐雲放照例在書房,他發了一陣呆,擡頭問沐西:“你說,若是王妃知道了坊間的傳聞,爲何沒有來找我質問?依她的性子,應該按耐不住跑來鬧騰一番纔對,爲何沒有任何表現?”
“卑職也覺得王妃近段時間,似乎不怎麼喜歡與王爺聊天了--之前王爺休沐時,王妃早就過來和您說話了,或者纏着您出去遊玩, 可近來……”沐西停止了說話,只用目光看着沐雲放。
沐雲放經沐西以提醒,忽然發覺這段時間蕭玉朵與自己的話就是少了。之前晚上自己在西間看書,她基本都會陪着自己,時不時還拉着自己對弈一番,而近來,自己在西間,她多半是去陪果兒,只在休息時才進內室,即使歡愛,也不如之前熱情似火--她是真的有了心事。
他忽然起身出 書房,直接回到迎春院,看見蕭玉朵正懶懶半躺在榻上,看着跟前的果兒發着呆。
“朵兒,收拾一下,今日爺休沐,帶你出去玩一圈,可好?”沐雲放走過去坐在榻上,含笑看着果兒正眨巴着眼睛,伸出小手想要夠春燕手裡紅色的小花。
蕭玉朵含笑,輕輕搖搖頭:“這幾日妾身不舒服,懶得動,爺自己出去吧。”
“爺自己出去有什麼意思?好不容易休沐,走吧,爺揹你出去好不好?”沐雲放作勢要抱蕭玉朵。
蕭玉朵微微斂了神色,輕嘆一聲,拒絕道:“爺,妾身真的不想動,不要勉強妾身了……”
沐雲放擡手示意春燕等帶着果兒出去,然後微微俯身,看着蕭玉朵,輕聲道:“你有心事,朵兒,對不對?”
“沒有,我很好,爺不要亂說。”蕭玉朵依然懶懶的躺着,“妾身就是覺得累,好想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休息,帶着果兒……”
“你不帶爺,只帶着果兒?”沐雲放從蕭玉朵的話裡聽出了某些信號,立刻沉了俊臉。
蕭玉朵望着沐雲放,片刻後,淡淡一笑:“爺,我們終將要面對現實,不能逃避。”
“事情沒有到那個份上,朵兒,爺發誓,絕不會離開你,只求你信爺……外面的一些東西不要去信,你信我,好不好?”沐雲放將蕭玉朵摟進自己懷抱,萬般愛憐的低首輕吻那美麗無比的容顏,“爺對你的心意,絕不會改變……”
兩人都在熱烈地迴應着對方的探索,都小心翼翼的迴避着那個終究不能迴避的問題--事情既然還不到那份上,現在何必增加煩惱呢?
兩人纏綿了一陣,沐雲放還是死乞白賴叫蕭玉朵換上衣衫,帶着她坐車出城去看風景。
風景很美。畢竟是靠近五月時節,田野裡一片興興向榮,植物蓬勃的生命力在這個時節開始展現出來。
不過,天邊一卷黑雲快速過來,看樣子會有一場雷陣雨。
“我們回去吧,爺,要下雨了。”蕭玉朵正和沐雲放並肩在田間路上走,看見那烏雲後,立刻提議。
誰知,沐雲放含笑搖搖頭:“你忘了麼,陣雨過後,彩虹就會出來--我們再來打個賭,五月十七是晴天還是雨天?”
“昨兒個我閒着沒事早算過了,是晴天。”蕭玉朵脫口而出,笑靨如花。
沐雲放卻斂了神色,緩緩道:“爺不讓你出府,你就日日以這個度日麼?……”
“還有看果兒,與春燕她們說話,五娘、春英她們也時常來陪我,迎春院挺熱鬧的,”
蕭玉朵不想讓沐雲放擔心自己,努力將自己的無聊生活描述的多彩一些,“還有王府的賬目,也會花不少心思,我們又新開了一家商鋪,我很忙呢……”
沐雲放心裡的感動不是一絲半點,自從蕭玉朵接管了王府的店鋪莊園賬目,將這些打理的井井有條,省了他不少事,如今又爲他誕下愛女。
這功勞着實不小,自己又要怎麼來回應她的付出?
“那就好,爺既怕你閒的慌,又怕你累着--你要自己把握好尺寸。”沐雲放不由語重心長囑咐着。
“嗯,我把握着尺寸呢……”蕭玉朵忙附和了一句。
沐雲放忽然頓住:“對了,爺的尺寸你把握過,如何?……”
蕭玉朵忽然回身神來,看着沐雲放又是一本正經說着不正經的話,不由戲謔道:“爺的尺寸自然是大的……呵呵……”
說完,甩開沐雲放在,在路上歡快地跑了起來。
沐雲放被她的笑感染了,也不由輕勾了嘴角,他看了看烏雲翻滾的天--暴雨過後,必是晴天。
不多時,暴雨如注,天地間彷彿垂下了寬大的雨幕,路面上很快積水成潭。
兩人躲在馬車裡,看着外面的雨幕,一面低聲說着體己話。
很快,雨過天晴,東方一架彩虹橫跨天際,格外美麗。
走出馬車,兩人立在上面,呼吸着清新的空氣,看着一片乾淨的天地。
“朵兒,你記住,無論多大的暴雨,終會過去,”沐雲放攬着蕭玉朵的纖腰,手指遠處,動情地緩緩道,“這大梁美麗的江山,也有沐家祖先的鮮血與力量……”
蕭玉朵將頭靠在沐雲放的肩頭,溫柔地說道:“妾身知道爺是真的忠於大梁,想要用自己畢生守護它的安寧--無論如何,妾身不會埋怨爺,妾身只會因有爺這樣的夫君而感到自豪……”
沐雲放情不自禁緊緊摟住了蕭玉朵,眼角隱隱泛了一絲紅色。
兩人久久都沒有再說話,在這廣袤的天地間,安靜佇立着,欣賞着雨後的風景……
-
五月十七,天氣晴朗,沐雲放沒有例外,在家休沐。
不過,今日他並沒有先帶蕭玉朵出去閒遊,而是陪着蕭玉朵和果兒呆了一會兒,看看時辰,便從後院出來,從王府側門坐着小轎出去,直到確認沒有什麼可疑,便叫人去了京城自己那座熟悉的酒樓。
依然二樓,夥計引着他進了一個房間,他走到衣櫃前碰了一下,衣櫃旋轉,露出一個口子。
他毫不遲疑走了進去。
順着某些光線,他走近了那個熟悉的屋子。
裡面的陳設依然簡單,書案後只一張俊美的臉。
“王爺,好久不見。”他朝對面的劉青睿抱拳施禮。
劉青睿不見了之前戲謔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少見的深沉,他沒有起身,示意沐雲放坐下,然後道:“據說你最近也不好過,桃花太旺,也不是好事。”
他的一本正經,在說出這幾句話後,消失殆盡。
“此時京城的形勢王爺也知道,太子一黨炙手可熱,正在積極清除你的人,還有其他幾個王爺的人,想要讓太子黨掌控所有機要部門,王爺如何想?這段時間你暗中給江南不少城池加固,改造,若是被他們知道,只怕會更着急削權了。”
沐雲放沒有接劉青睿的戲謔至於,只是直奔主題,說到了如今的形勢。
“你要知道,不管別人如何,本王會秉承祖訓,絕不會提前做大逆不道之事。這次我來京是父皇召見,你猜猜是何事?”劉青睿拋給沐雲放一個他感興趣的事情。
沐雲放幾乎都沒有遲疑,直接回道:“收回王爺的地盤,當然,不可能一下都收,會一步一步,這次來,最多就你交出三到四個。”
劉青睿打了一個響指,表揚道:“怪不得嬌蘭非你不嫁,簡直活該,爲何非要這麼聰明呢?”
沐雲放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淡淡道:“王爺非要觸及在下不爽之處麼?本來她爲皇家嬌女,不是我一個臣子說的,可是如今卻如此不顧臉面來靠近在下,真不是可以用語言來形容的。若非爲了我妻女着想,早將她罵跑了。”
劉青睿嘆口氣,帶着同情安慰道:“現在只怕不行,你只能忍,老弟,目前我們都比較被動,不過你放心,我知道他會急不可耐來挑戰我的底線--這一日不會太遠了,但願你能堅持到那一日,千萬不要被她佔了便宜,若是被她提前推到,不管你睡了她,還是她睡了你,那你只能負責了。”
“王爺能說點靠譜的事情麼?我沐雲放再不濟,也不可能與她怎麼樣,你放心好了--言歸正傳,你這次可否能全身而退?”
沐雲放被劉青睿時不時拿自己開刷,心裡的耐心幾乎要用沒了。
劉青睿點點頭,笑笑:“放心,我已經打定主意了,計策也有了。而且父皇會被我說服,你放心好了,反正這一次,劉清浩不會得逞的。”
有了這個保證,沐雲放就知道劉青睿一定有成功的對策,心裡也就稍稍放心下來。
“對了,這段時間你做閒職,你哥哥的事情有沒有頭緒?”劉青睿有段時間沒有見沐雲放,平時只在書信裡聯絡,沒有怎麼提起這件事,今日見面,他順便問了一句。
沐雲放表情淡淡,嘴角勾出一個薄涼的笑:“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一些細節需要確定,近來一直沒有時間而已。”
劉青睿端詳着他的神色,低聲問道:“還是錢家?或者同黨?”
沐雲放笑笑,沒有回答,看看天色,起身道:“王爺保重,小心應對。在下先回去了,跟內人說好午後要帶她出城看日落。”
劉青睿同樣勾了勾脣,沒有多說什麼,只點點頭,看着沐雲放轉身離開。
-
時間很快,滑進了六月。
常春英時常就來看望蕭玉朵,順便帶來李良一妻一妾的較量情況。
“前兩日,李良在玉兒房裡歇了,第二日井淑豔便給玉兒灌了避子湯,據說是因爲自己沒有生下嫡子,不能叫小妾生庶長子。把李良愁得這幾日都不想回家,玉兒見到他就哭得死去活來,妻子見了他就罵他偏心妾氏,沒有良心……”常春英說到這裡,嘆口氣,又道,“看看這個正妻,想想五娘就是太善良了,這下玉兒和李良算是遇見剋星了,活該如此。”
蕭玉朵冷冷一笑:“那玉兒跳騰半天,無非就是想要爬上正妻之位,不過她不想想,一個孤女,沒有爹孃,恩將仇報爬上了恩人夫君的牀,這些李良不是不清楚。他若將她扶正,那就是十足的傻瓜,一輩人被人嘲笑,只怕連王爺也看不起他了--所以,玉兒不過是做夢罷了,趕走五娘,來一個厲害的,這回,不僅是李良想念五娘,就連她也會想念五孃的。”
“可不,那日休沐,李良去我家與廣地喝酒,酒後吐真言,他念念不忘五娘呢,還說知道五娘懷了趙公子的孩子,他一夜都沒睡,一直想着被他推得落了胎的二孩。若是他沒有失手,孩子早會走了,他說着,哭得稀里嘩啦的……”常春英又嘆口氣,她是見證過李良與五娘恩愛到疏離的,如今李良想要回頭,也已經不可能了,之前若是他不要那麼維護玉兒,全力去挽留,也不見得五娘會嫁給別人。
“他是太自信,一直埋怨五娘不是一個好妻子,心胸不寬,現在他才知道五孃的心胸有多寬--失去之後才明白,總比不明白強,李良也算進步了,只是五娘與長蘇不會屬於他了。”蕭玉朵也比較感慨,不過她依然不會同情李良--憑什麼同情他?完全沒有必要,這叫自作孽不可饒。
兩人正說着,沐雲放回來了。
常春英看時間不早了,便告辭回去。
蕭玉朵笑着起身,看看天色:“爺今兒回來的早。”
“午後爺沒有去文淵閣,”沐雲放聽蕭玉朵無意說了一句“回來的早”,心裡不由就有些尷尬,忍不住解釋道,“太子在御書房召見我了。”
“叫你做什麼?”蕭玉朵不由想要確定一下劉清浩的目的,是不是要想沐雲放攤牌。
沐雲放似乎也看出蕭玉朵的意思,忙搖搖頭:“他今日問我的事,是與北地戰事有關。”
“北地?”
“具體來說,是二叔沐棠上了一道摺子,說北虜進犯,戰將缺乏,想要請旨調我回去與他一道指揮,迎擊北虜。”沐雲放說着話,坐在蕭玉朵身邊,看着她的臉色,不由握住了那纖手。
蕭玉朵大眼睛眨巴着,頓了頓,壓低聲音道:“爺,不久前你打斷了沐雲廣的腿,二房似乎沒有什麼表示,對不對?”
沐雲放嘴角輕勾,噙着一抹讚賞的笑意--這個小女人,總是這麼聰明。
“這回叫你回去協助作戰,只怕不是什麼好事,你要提防他害人,比如誣陷什麼的,這個人做得出來。”蕭玉朵立刻提醒沐雲放,想想,又道,“你找藉口不回去,怎麼樣?”
“爺已經答應了,三日後就動身。”沐雲放淡淡一笑,緊緊握了握那柔荑,低聲道,“無論從哪方面說,爺都該回去,你忘了,咱們祖上被封平陽王,原本就是鎮守北地的。”
“可是……”
“莫要擔心,爺會照顧好自己的--只要你和果兒好好的,爺就沒有顧慮了。等我走後,你切記要呆在王府,莫要隨意出去,莫要讓爺擔心……”
還沒有離開,沐雲放就開始囑咐蕭玉朵不要離開王府。
“一上戰場,爺必須全力以赴,爲千萬士兵負責,朵兒,你明白麼?”
蕭玉朵嘟着嘴,露出哀怨的眼神,問道:“妾身難不成這麼不省心?你這番話若是被江南王知道,更坐實妾身喜歡捅婁子了--爺放心,爺走之後,妾身一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妾身就不信還有禍事從天上來找妾身?”
一句話,沐雲放不由笑着摟住她安慰道:“沒有,爺知道,朵兒最省心,都不捅婁子的……”
“那是,我這麼聰明,又會察言觀色,怎麼會惹麻煩呢?”蕭玉朵含笑攬住對方的脖子,又問道,“爺這一去,要多久?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去了才知道,不過出擊北虜少說也得三個月,多了半年也是有的。”沐雲放情意繾綣,雙眸盡是柔情,“到時候回來,果兒只怕也不認識爺了……”
蕭玉朵翻了一個白眼,現在她就認識麼?
夫妻令人又說了一些關於果兒的體己話,然後才起身一起去用餐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