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幽派諸人都離開客棧之後,晏無道心思又活絡起來,這麼好的機會,當然不能讓它白白溜走。
他是單獨一間房,這當然不可能是已經流落到要靠街頭賣藝賣米麪餛飩的九幽派自覺自發禮遇他這個魔道少主。
事實上前些時在外頭住店,他都被安排跟江洳渙蕭意粲住一間屋子。
蕭意粲睡覺不安生,時而睡成個“C”型,時而睡成個人字形,時而睡成個大字型,有時候更是從這頭睡到那頭,踢被子功夫堪稱一流。他一個人就能佔了整個牀。好幾回晏無道都被蕭意粲給擠下了牀,鬼知道他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再說江洳渙吧,他平時看着勉強還算個靠譜的,睡覺也是怪癖多。磨牙打呼嚕這種小事就算了,最坑的是,他睡到半夜可能就到牀頂上去了,而且是化成原身龍形。
有好幾回牀架子承受不住龍形江洳渙的重量,直接散架了,然後睡夢中的大龍就龐然大物般轟地砸下來。蕭意粲睡覺時神識也是外放的,能及時察覺突發的變故,提前躲避。
被禁錮了靈力修爲的晏無道可就沒那麼幸運了,每次龍形江洳渙轟地掉下來,必是不偏不倚砸中他,要不是老頭子給他的護身玉珏起了保護作用,來那麼一回他就被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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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無道簡直被砸到懷疑人生,這絕對是故意的吧?!爲什麼每次被砸的時候,蕭意粲睡覺就比較老實,也不踢他下牀?這不可能是巧合吧?
但是每次翌日沈焱一問情況,蕭意粲江洳渙兩人都是兩臉懵逼,表示記不起昨晚上的事了。不過沒關係,塌得一片狼藉的牀鋪無聲地控訴着他們的暴行,證明昨夜的確發生了一場無妄之災。
那倆人連爛攤子都不收拾一下,也不心虛地用術法遮掩,一度讓晏無道有點動搖:也許江蕭二人真的就是睡的死,本身並無惡意。畢竟一路同行,晏無道跟他們也沒起過什麼衝突,多是互不干擾的狀態,彼此間應該不存在無緣無故的憎恨討厭——主要得益於江蕭二人心中正魔不兩立的概念並不深刻,這兩人並不會對晏無道產生天然的敵意。
最誇張的一回,是他們一行出不起賠償金,被客棧老闆趕了出來,只能在野外住金屋。唉,總之是一言難盡。
再後來住店時,沈焱不知是忘了還是根本就沒在意,繼續安排三人住一間。晏無道可受不了了,寧願睡椅子也不肯跟他們擠,可是也沒用,房間裡鼾聲如雷,間或還夾雜着嚯嚯磨牙聲。蕭意粲倒是法障一設,就是炸雷響在耳邊,也影響不到他。
晏無道如今可沒這能力啊,只能捱着,整夜不能入眠,連着好些日夜不能寐,導致他白天思緒鈍滯,連逃跑的念頭都難得轉了,恨不得在路上顛簸着都能睡個飽。
再後頭他就在江蕭二人要入眠的時候,不計形象地大力拍桌伴歌,舞劍摔打,吵得隔壁的司鳳等人都要破口罵人了。尤其是樓上樓下房客以及小二輪番上場後,沈焱終於後知後覺給晏無道安排了單間。
打那以後,晏無道便都是單獨住,與衆人也都相安無事。
因爲懷了逃跑的心思,他莫名覺得有點心虛,摸出房門,沒任何障礙。繼續往前走,路過的就是沈焱的房間,他不自覺佝僂了腰身,身子矮過窗戶,儘量壓低自己的存在感。其實這個舉動純屬多餘,對於沈焱這個等級的修士來說,目標對象是龐然大物還是如塵埃細小,只要他想留意,在他的神識中,沒什麼能夠遁於無形。
晏無道這個動作純屬自欺欺人和心理暗示。
在沈焱門外,他站了好一會,聽牆根半天沒聽到動靜纔算放了心。
再往前,順利地下了樓,走上了街道。
晏無道簡直欣喜若狂,看來之前表現得比較安分是對的,日子久了果然讓沈焱放鬆了對他的控制和防備。
他走在街上,早超過了沈焱給他設置的禁制距離,可能禁制已經解除了?想着,他心裡暢快極了,先去當鋪當了另一塊上好的羊脂玉環佩,告別身無分文的窘態,再在街邊小吃攤買了多日來想吃的吃食。
唔,手藝還是比不上喬雲啊,味道一般,不會吃第二回了。他邊吃心裡還邊品評。
吃完,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塵,又覺得該去置辦身衣服,然後好去此地門派的聯絡點,以免被屬下看到自己的落魄相。
萬魔宗不愧是魔道第一宗門,在九州很多城市都有設聯絡點或者據點,門人遍佈九州。
要不是沒了靈力,無法操作傳音螺召集門人,晏無道也不必這麼麻煩。
去成衣店買了身符合他少主身份的錦衣華服,馬上將有點起皺發白的舊衣服扔了。
店家看他要丟衣服,忙攔下了,借過衣服捧在手裡左看右看,像是品鑑什麼奇珍異寶,不時搖頭。
“怎的了?”晏無道看他搖頭晃腦的,不禁有些奇怪。
“公子,你這衣服可是鮫紗織就?”店家眸中閃爍。
“不知道啊。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就是看公子這件衣裳裁剪還挺別緻,想研究一下,不知公子能否割愛送給小老兒?”
晏無道大手一揮,大方道:“既然如此,便送你吧,反正我也不會留着。我身上這件多少錢?”
店家眼睛快笑成一條縫了,殷勤道:“不用給錢,這衣服真是襯公子,看着越發玉樹臨風了。”
晏無道哈哈一笑,心情正好,摸出錢袋子,掏了些碎銀子塞過去:“老丈收下吧,我家可沒有白拿人家東西的門規。”
店家目送着他離去的背影,愛惜無比地摩挲着手裡的衣服,嘖嘖感慨:要是遇到的都是這樣的客人,他就要發大財了,光這件衣服都不知道能賣怎樣的高價!
流入凡間的鮫紗極爲稀少,因爲鮫紗還具備防護作用,且冬暖夏涼,很受達官顯貴追捧。要不是經營的是家檔次還不錯的店,又在這行做了多年見多識廣,店家怎麼可能認得出此等珍貴織品?
看這少年公子出手如此闊綽,且對鮫紗衣物態度極爲隨意,毫不看重,那麼他很可能是修真世界的人。
若能結識修真界的人物,自己這貨源就不愁了吧?想想都激動。店家長了個心眼,目送了一會,便收好衣服關了店,悄悄跟在後頭。
晏無道心情愉悅得很,不時打個響指助興,走路步子輕快,加上他個高腿長,店家幾乎是小跑着跟在他屁股後頭。
就在晏無道快要走到此地作爲聯絡點的書屋,打算對暗號的時候,他的身子倏地不受控制向後飛快倒退,彷彿有隻看不見的手抓着他,那速度快到簡直像是抵地疾行,原路返回,將跟蹤他的店家撞了個四仰八叉,倒地不起。
他從客棧出來到書屋,花了半個時辰,身不由己腳底生風退回客棧只花了不到須臾片刻。禁制啓動後,沈焱似乎還給他加了個特別的隱身術,他能感覺到自己不僅撞了人還撞過好幾堵牆,痛得不得了,但那些被他撞了的人似乎都毫無察覺。
沈焱的禁制居然是這麼坑的,升級成了這般模樣,他算見識了。難怪敢放他一個人獨處呢!簡直喪心病狂。
晏無道回房經過沈焱房間時,正看到他站在門口撫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眺望着遠處,眼風的尾巴輕飄飄掃了掃自己,一雙鳳眸笑意深濃。晏無道有種找塊豆腐撞死的憋屈感。
一回房間,晏無道無地自容癱倒在牀上,感覺氣力都已燃燒盡,被戲弄了!好屈辱的感覺,被欺負得好慘……這番逃跑,被沈焱這混球完全當笑話看,這混蛋做事的邪門程度簡直絲毫不遜於他們魔道中人。
虧他還以爲重獲自由了,空歡喜一場啊……
真是不甘心,可是又沒辦法。
誰叫自己打不過沈焱呢?生氣也是白生氣。
晏無道破罐破摔地想,算了,不逃了,反正也逃不出沈焱手掌心,除非他肯放水。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白費力氣!睡覺!
他起身去關門,那門卻紋絲不動,他正跟門扉作戰,就見沈焱氣定神閒走過來,頗爲懶散地噙着抹笑意。然後沈某人以“一路上你的花費太多”爲由,將他餘下的錢全部沒收了,說是生活費。
晏無道忍無可忍,怒道:“什麼?是你抓我過來的,不是我非要跟着你們,居然還要管我要生活費?!”
沈焱一臉正經跟他理論:“現實就是你的待遇,相對你現在的身份,太高啊,都跟我差不多一個待遇了。光房錢都花了不少吶。而且,你又很能吃,一個頂兩個,吃飯開銷也大啊。”
晏無道仔細琢磨了一琢磨,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好像都是事實?好有道理,簡直無法反駁。他啞口無言了一會,猛地回過神來,差點被他繞進去了,不禁氣的臉紅脖子粗,惱道:“誰要你抓我?我逼的嗎?誰要跟你們這些人在一塊?你要嫌我花錢多,難養活,把我扔路邊不管就是了,回頭我絕不來找你麻煩。”
沈焱笑嘻嘻擺着張嘲諷臉潑他冷水:“按說你現在已是單獨住,晚上睡眠應該不錯,怎麼大白天還發夢呢?醒醒。”
晏無道簡直想揮舞着拳頭打碎眼前這副俊顏高挺的鼻樑,再撕了那張欠扁的弧度優美的薄脣。這人怎麼這麼可惡!
最後,在晏無道戀戀不捨的目光中,沈焱食指轉着繡花錢袋繫繩,晃得裡頭銀錢嘡嘡啷啷撞擊得脆響,離去的背影很是瀟灑。
晏無道這會兒纔開始心疼,那玉佩可是他娘給他的遺物啊!他本來是想着,找到了門派中人,再贖回玉佩的,現在可無望了,還不知什麼時候能有機會回來贖。
客棧內發生的事,在外切磋練劍的司鳳等人自然是不知,但他們的樂趣也是不少的。
練完劍,打算回來的路上,他們遇到了何忠英帶的人馬。
他們正是要去烏雲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