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庫府出來,三人又花了好一陣功夫找蕭意粲之母虞貴妃所居的漪瀾殿,隨後蕭意粲回去見他母親,司鳳喬雲就在不遠處等着他。
等人自然是件極其枯燥的事,鑑於喬雲最近對蕭意粲的態度很反常,司鳳有心要調侃她幾句。
“阿雲,你怎麼不跟二師兄一起進去跟貴妃娘娘聊聊呢?”
喬雲莫名其妙:“我爲什麼要進去?我可不認識他母親。”
司鳳故作正經,有板有眼道:“反正遲早要見的啊。”
“這怎麼說?”喬雲越發詫異了。
司鳳擠擠眼,揶揄道:“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啊。”
喬雲臉頓時燒的通紅,嬌俏無比,擡手就捶了司鳳一拳,柳葉眉微挑,嗔道:“好你個淘氣的丫頭,竟取笑我!”
司鳳覺得自己要是個男人,肯定會對喬雲動心,單純嬌柔,心地好,長得美,又做得一手好菜,簡直白天打燈籠都難找。
“難道你不喜歡二師兄?我可是看出來了。從那一次你們墜崖後,你就對他特別關注,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瞧出來。”這純屬司鳳胡說,她很明顯就屬於瞎了眼的那一掛,畢竟她自己就是剛剛在庫府裡才後知後覺發現端倪的,先前連半絲蛛絲馬跡也沒嗅到。當然,這可能是因爲她神經比較粗,其他幾位師兄說不定已早有所察覺?
喬雲羞得連脖子都紅了,一句訓斥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跺跺腳背過身去,用手去涼涼滾燙的臉。
司鳳直樂,看她臉皮這麼薄,也收收心不再打趣她。
也不知道二師兄心裡清不清楚?看他待喬雲的態度,似乎跟從前沒什麼不同,多半是毫無知覺,這缺心眼的。改天還得她提點提點,免得不開竅的二師兄辜負了喬雲的一片真心。
打定了主意,司鳳心中暗暗高興,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去牽紅線,在藍星時她最討厭這種事情。不過既然是給喬雲牽線,她是很樂意的。
二師兄雖然有時候看上去不太靠譜,有時候說話也很欠打,但關鍵時刻絕不掉鏈子,出身也好,又是一表人才,司鳳覺得他跟喬雲就是一對天造地設的俊男靚女,般配得很。
總之呢,她覺得喬雲配得上世上最好的男人。二師兄配她,合適。至於身家地位等俗世條件,都不在司鳳考慮範圍內。
“好啦,你別生氣嘛,我剛剛跟你鬧着玩的。我會幫你的。”眼瞅喬雲好一陣子不搭理自己,司鳳有點慌神。青春年少情竇初開,正常現象嘛,這麼害臊做什麼?面對愛情,要大膽,要勇敢,畏首畏尾可不行,臉皮薄了更不行。
喬雲還是抹不開臉面,低聲道:“阿鳳,你可不要往外亂傳,不然我饒不了你。”
“我是那種嚼舌根的人嘛,放心啦。一定爲你保密!”司鳳一改剛剛的嬉皮笑臉,端正態度,不過細看眼神還是帶着笑意。
很快她就轉移了話題:“二師兄怎麼還不出來,進去半個時辰了吧。”
喬雲道:“他們母子這許多年沒見,肯定有許多話要說,你別急啊。”
司鳳打了個哈哈:“你這麼迴護他,他可不知道。回頭我教教你。”
喬雲奇道:“這也有教的?”
隨後的半個時辰就在司鳳孜孜不倦的苦口婆心中飛快度過。正當司鳳脣乾舌燥等得不耐煩時,蕭意粲終於踏着月光出來了。
蕭意粲眉頭緊鎖,一語不發走向二人。
看他這樣司鳳也不敢造次,斟酌了斟酌措辭語氣,問道:“怎麼了?聊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
“你們猜,母妃帶我去見父皇時,我遇到誰了?”蕭意粲冷然道。
司鳳立即被勾起了好奇心:“誰?”
“嚴相與。”
“啊?!”司鳳喬雲都吃了一驚。
蕭意粲撇撇嘴:“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嚴相與居然成了皇宮的座上賓。”
“你們發生爭執了?”司鳳問道。
“那倒談不上,只不過那個老不死的在我父皇面前旁敲側擊地詆譭咱們門派,以致父皇要求我老實呆在宮裡,不準亂跑。不過就他們那點能耐能困得住我?”蕭意粲一臉不屑,同時又有點義憤填膺。
“算了,二師兄,既然出來了,咱們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先回去吧,省得師父擔心。”
“小師妹,你就淨顧着師父,倒是會爲他考慮。師父他老人家會掛念我們這些當弟子的?你想多了吧。”
司鳳極度無語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說辭而已,難道非要我告訴你我困得不行想睡覺了?”
“……”蕭意粲不禁一噎,這麼直白,師妹,你作爲一個姑娘家,還是含蓄點的好。
“你們兩個別鬧了,先回去吧。”喬雲一錘定音。
不多時三人原路返回,商虞城已是萬籟俱寂,整個城市陷入了沉沉的深眠,只偶有幾點燈火。
沈焱屋裡還點着燈,在他們輕手輕腳各自回房歇下後,才吹滅了蠟燭。
在燭火熄滅的那一瞬間,有個黑影從他窗外掠過,沈焱略一遲疑,立即追了出去。
對方很明顯就是要引他出來,在城郊一片竹林裡停下腳步。他剛站定,沈焱也瞬息即至。
“你是何人?爲何半夜鬼鬼祟祟?”沈焱語氣不善,破風蓄勢待發。
“沈長老,你記性怎麼如此不濟?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打擊過甚導致的?老夫與你曾在九幽山有過一面之緣。”對方轉過身,面對沈焱,頗爲自得地捋着下頜一縷黑鬚。神色是一望可知的得意輕慢,還帶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落井下石。
正是嚴相與。
沈焱冷笑道:“呵呵,本座見過的不知死活的雜毛沒有十萬也有八千,若一個個都求着本座記得他,本座還有時間修煉嗎?可笑至極。”
嚴相與碰了一鼻子灰,臉上肌肉不自覺有點僵硬。論年齡,他比沈焱還小几歲;論修爲,他不如沈焱;論資歷名氣,他同樣不如沈焱。唯一勝過沈焱的,大概要數外顯年齡看着比沈焱大得多,也就是,明明年紀比沈焱小,看着卻比他老得多。
他完全沒想到沈焱會在他面前自稱“本座”,早知道他就不自稱“老夫”了,明明他比沈焱小。嚴相與心中受到了突如其來的暴擊,稱呼上就吃了大虧,倒黴的是他現實不容他絲毫反駁。
其實修爲達到金丹,壽歲就增至五百,年齡就變得不再那麼重要。有道是金丹一成別仙凡,在凡人眼中,金丹修士就是仙人了。
但事實上這裡頭還是有許多道道,到了金丹期修士的外貌基本就定型了,如果一直進階,那麼就能一直維持修成金丹時的容貌,甚至外顯年齡可以更年輕。若遇到瓶頸,無法突破自我,進階下一階段,則容貌也會隨着大限漸近而逐步衰老。
像嚴相與就面臨這個尷尬的問題。他修成金丹時已近百歲,這許多年一直停滯不前,容貌正一步步走向衰老,他卻無能爲力。而與他年歲相仿的沈焱不僅絲毫沒變,看着依然青春年少,修爲更是不知比他高出多少。
一想到這些嚴相與心中就不能平衡。
唯一能讓他找到點安慰的地方就是:九幽派終於徹底敗落了,門人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的家族順利取代了這個門派在修仙界的地位。
可是這又能怎麼樣呢,面對輕蔑地稱他爲雜毛的沈焱,他絞盡腦汁連個反駁的詞都找不出。
雖然他的嚴氏家族成爲了中州第一家族,帶給他不少榮耀,但這榮光畢竟不是對所有人都無差別管用,面對強於他的其他門派家族,尤其是從前就一直壓他一頭的九幽派,他絲毫不能感覺到光榮。非但如此,還會讓他產生一種自取其辱的憋屈感。
就好比螞蟻一定要跟大象較勁,爲了扳倒大象,螞蟻使出了渾身解數上竄下跳,結果人家根本毫不在意他的挑釁,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他滅掉。修真界以強者爲尊,弱者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只能被碾壓成渣渣。
即便嚴家取代了九幽派的地位,即便九幽派已敗落,可論實力,但凡九幽派長老一輩沒死絕,要覆滅他的家族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他之所以能執掌中州修仙界,靠的也不過是多年經營出來的人脈,和凡間帝王的鼎力支持,論絕對的武力,根本輪不到他。對他不服氣的,大有人在。關於這點,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原本他以爲拿出中州第一世家家主的派頭,氣勢上好歹能壓過沈焱,現在才發現人根本不甩他,毫不買賬,甚至連大名鼎鼎的中州第一家主都不認識。倒弄得他自己有些無地自容。
這令嚴相與非常挫敗,非常不甘心。
嚴相與按捺着心裡的憋火,冷冷道:“老夫奉勸你,趁早放二殿下回宮。沈焱你既然自詡是九州第一劍,想必不會窩囊到做出脅迫弟子做人質的齷鹺事。”
沈焱輕慢一笑,摺扇啪地一展,不無譏誚道:“本座何時需要自吹自擂自封名號了?你可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喜歡的東西和做派,本座可不喜歡。”
要是司鳳在邊上,她肯定要被師父這話惹笑。就她師父這樣的,還自詡君子呢!
嚴相與也很無語。
沈焱的口舌之利他上次在九幽山時已領教過,現在也不想多費口舌,將皇帝陛下的旨意帶到便是。至於沈焱聽不聽從,實在不是他能控制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
通緝令是貼了,真讓他親自來捉人,他沒那膽量和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