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焱大可不必擔心。
因爲,基本上被姑娘家發了好人卡的男子,都不會被姑娘相中。
只不過這個套路沈焱現在還不懂。
如果是對方看上了他徒弟,他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去敲打對方,並毫不留情面損人一頓。
但是,徒弟看上了凡人?
這個假設情況從來沒在沈焱腦子裡出現過。
甚至他都沒設想過他的小徒弟會看上別人,尤其是,對方還是個凡人。
畢竟,他頭一回見着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嬰兒,感覺就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長大了。就算她現在已經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他一直覺得她還挺小的,尤其是心理上還很不成熟。
他完全不能接受,這個晴天霹靂。
一看師父臉色突然變得極爲難看,司鳳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觸了他的逆鱗。
“師父,想什麼呢?”她不知死活地伸手在沈焱眼前晃了晃。
沈焱看着她那雙純純的好奇的大眼睛,頓時感覺到一陣頭疼,就這麼個缺心眼的傻姑娘,現在真懂什麼情啊愛麼?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沈焱沒有別開眼去,而是直視着司鳳,盯着她看了好幾秒。
司鳳有點奇怪師父今天怎麼突然會看她這麼久,越發搞不懂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她帶點討巧賣乖地意思,朝自家師父淘氣地眨了眨眼,做出一副無辜的蠢萌樣:“師父,怎麼了啊?出什麼事了?”
沈焱搖了搖頭,又擺了擺手,真是敗給她了,有點憂愁地吐了口氣:“徒兒啊,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啊。”
“我怎麼不正常了?”司鳳簡直要跳起來,頓時就有點炸毛,我哪裡不正常了你倒是說出個一二三來!別信口就來啊師父!
沈焱只覺得徒弟的反應更蠢了,尤其是想炸毛又不敢的樣子。但是更要命的是,他除了覺得蠢之外,還覺得她的反應有點俏皮可愛。
而且……越看越可愛……
我一定是腦子出了毛病。他腦中浮出這個可怕的念頭。
若說以前他還只是覺得自己有被影響到,導致有時候也會變蠢,他現在覺得已經不是被影響這麼簡單,他幾乎已經認定了,自己的審美和認知都在不知不覺中出現了不容忽視的紕漏。對於這個發現,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接受,但無法否認。
面對徒弟的撒嬌賣萌,沈焱板起了臉孔,蛋疼地鄒起眉頭,問道:“別整天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你今年多大了來着?”
司鳳懵了一下,頭腦中飛快轉過幾個念頭:是報現代的年齡還是就報穿越後待在這邊的年限?還是瞎掰一個?反正師父也無法查證。若是報現代的年紀,加上在這邊呆的年歲,算來她都三十好幾了,但她乾的這些沒羞沒臊撒嬌賣萌裝蠢事兒可有一點像三十來歲的人該乾的事?說出來太丟人了。可要說十歲,顯然也是要讓人笑掉大牙,就沒見過哪個十歲小姑娘長得像她這麼着急的。
思來想去,還是得胡謅一個。司鳳絞盡腦汁回想,曾經有沒有向師父透露過年齡來着?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實在記不得。
算了,說個接近的吧,省得心虛。
司鳳沒搭話,而是伸出兩根指頭,緊接食指繞疊在中指上,反正二十七歲還是二七豆蔻年華隨你猜,哈哈,反正我也沒開口胡說八道。
沈焱愈發覺得頭疼,這是幾個意思?!他又不好意思問,以免顯得他這個師父太不博學,影響他在徒弟心中的形象。
煩!他擺擺手,乾脆將她攆了出去:“年紀也不小了,要像個大人的樣子,別天天沒心沒肺的。出去練劍去。”
“弟子心腸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沒心沒肺呢,師父,你多慮啦。”司鳳渾不在意地打了個哈哈。
“趕緊出去。”某師父只想靜靜。小徒弟好像越來越沒有尊師重道的意識了,也越來越貧嘴了,真是令人惆悵啊。
司鳳一走,他照着那個手勢比劃了好幾回,想要強行領悟那是什麼意思。兩根手指好理解,是二嘛,中指食指疊在一起表達的是什麼?他參悟不透。
這實在不能怪沈焱不博學,這個年代還沒發明這種表數手勢呢。時代的隔膜,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但它就真實地橫亙在那裡,難以逾越。
自從得了沈焱的應允,百里仁越出衆的執行力就發揮出來了。
他家不缺商鋪,第二天就命人將距離百香園兩條街的臨街店面騰空出來,連夜讓木匠趕製藥櫃等物。未出半月,開醫館的籌備工作已接近尾聲。
醫館開張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九,之所以定這個日子,是因爲臨開張前幾日沈焱跟徒弟們閒扯時隨口說了句“初九是個好日子”。沒曾想被路過的百里仁越聽到了,他便暗暗記下了,特意將原定的開張日子推遲了十日。
因爲這個決定來得既縣有點輕率又十分突然,好些原本掐好了日子準備來抓藥瞧病的老百姓自然是很失落。又因爲百里仁越並未對外界有隻言片語的解釋,國都裡好多人都盼着百里家醫館開張,這件事影響不大好。
司鳳這日去街上溜達時,就聽了不少閒言碎語。
都說這百里公子太年輕,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隨心所欲朝令夕改嘛,不靠譜兒。連帶着都開始猜測起來,他開醫館到底是想幹什麼,會不會只是一時心血來潮,以後沒準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醫館開館時間沒個準數。畢竟百里家家大業大,並不靠醫館吃飯。再有,沒聽說百里公子請別的醫師大夫,該不會就只有那一位但聞其名從未見其人的仙醫?城裡這麼多人呢,仙醫醫術再高,又哪醫得過來?還是說,那仙醫架子大,又不肯在此地久留,或是提出了什麼苛刻條件,導致百里家醫館無法如期開張?若是後者,這仙醫架子未免太大,醫德有問題啊……
一時間衆說紛紜,三人成虎。繼續發散下去,還有無窮盡的猜測。司鳳一路吃吃買買,聽了滿耳朵。最離譜的是,種種風言風語彙總起來,最後得出的結論居然是百里仁越仗勢欺人,只做權貴生意,醫仙浪得虛名,是個不折不扣的僞君子。
這這這,都哪跟哪啊!
還沒開張就鬧得這麼滿城風雨,顯然不是什麼好事情。
開醫館本是造福衆生的善事,若因師父隨口無心的一句,平白無故連累得他老人家被大衆口水所淹,實在冤枉。
回頭想想司鳳又覺得好笑,明明她師父是個令人忌憚的強大劍修,在老百姓口中卻成了個古怪刁鑽的醫者。她師父跟醫者有半毛線關係嗎?會煉製丹藥並不代表就是醫者啊!
哎呀,要是那些話傳到師父耳朵裡,他還不知道要怎麼發作。
得,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挽回一下醫館的信譽吧,她有個“餿”主意在回府時就已醞釀好了。
她沒有直接回百香園,而是奔向老太君居所聚福居。
不出所料,百里仁越和百里酈都在老太太屋裡。
自打老太太身體好轉以來,兄妹兩個每日黃昏都會在聚福居跟老太太共進晚餐。
丫鬟進去稟告時,飯菜剛上桌,司鳳來得正是時候。
老太太看到她頓時眉開眼笑,豁了牙的口都合不攏,直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同時揮手攆自己孫子。有那眼疾手快的侍女已經再添了一把椅子。
席間,司鳳不時插科打諢幾句,逗得老太太十分開心。用罷飯,她才提起此番來意。由於這位老太君跟司鳳現代的奶奶年紀相仿,司鳳對她有種天然的親近感,跟她也格外處得來。老人家也非常喜歡她,是仙醫的妹妹也好,婢女也罷,她老人家纔不管“周煌姑娘”是什麼身份呢,就跟疼愛自己親孫子似的。
“奶奶,百里公子突然要推遲醫館開張的時間,外頭都議論紛紛,對咱們很不利呢,我今天出門可是聽了一耳朵。”司鳳水波流轉的大眼睛在祖孫倆之間轉了個來回,眼神靈動極了,帶了點嬌俏和嗔意。
百里仁越被她這個眼神弄得有點心神盪漾,一時沒聽清她說了什麼,呆呆地盯了她片刻才猛地回過神來,臉登時騰地紅了。
“哥,你發什麼愣呢?”百里酈拿帕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滿臉狐疑,“周姑娘問你有什麼解決辦法沒有呢?你聽到了沒有啊?”末了嘟噥了一句,今晚上又沒喝酒,臉紅什麼啊。
百里仁越大囧,有這麼明顯麼?但願周姑娘沒看出來,不然真有點抹不開面兒。
“剛剛我在想事情,周姑娘可否再說一遍?”百里仁越故作一本正經道。
“是這樣,我有個提議,百里公子您看是否可行。”司鳳好脾氣地又複述了一遍,隨後準備道出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
“周姑娘請說,但凡百里仁越做得到的,定不推辭。”
“這就對了嘛,畢竟這事不光事關我家公子的聲譽,跟你百里家干係更大,而且,你也完全做得到。只看你願不願意做。”司鳳故意賣了個關子。
“其實此事管家也跟在下提起過外頭的風言風語,只不過在下不曾上心。”百里仁越訕訕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發紅的耳朵,“周姑娘既然有良策,還請不吝賜教。”
“很簡單,算來現在距離開張還有十日,不妨趁此期間多多宣傳,醫館開張當月爲義診,不收錢。奶奶痊癒多虧往日積了福報,如今用這種方式再廣結善緣,豈不是美事一樁?”反正花的錢也是百里家的,司鳳不心疼。不單是給老太君積了善緣,順便也替她無辜的師父洗刷一下污名嘛。
老太君頓時開口道:“此舉正合我意。本來我老太婆還想說來着,既然周姑娘提出來了,那再好沒有了。越兒啊,這事就這麼定了,等會你就吩咐人下去貼點告示,解釋清楚爲何要改期,着人大力宣傳此事,勿令世人胡亂揣測流言蜚語,壞了咱們醫館的名聲。”
“是了,是了,好主意!”百里仁越連贊三聲。
其實不是他沒法子,他只是沒上心而已,最最主要的是,他根本不在乎屁民風言風語什麼,他本來只打算做達官貴人的生意的啊!不過既然周姑娘都這麼在意,那還是也顧慮一下,反正他也不差這點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