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血抹在上原飛鳥的手上,他一時間還沒察覺,仍舊繼續持劍朝我刺來;月光下,他的手上、劍上閃爍着漆黑的光,只要他目光稍微下移,一定就能察覺出不對來。
所以。我不能給他這個機會,我一方面佯裝繼續進攻,一方面又無時不刻地躲避着他那神鬼莫測的劍法。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有好幾次都是堪堪躲過,我幾乎要把所有下三濫的招數都使出來,不時地在地上滾、爬、縱、躍,實話說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狼狽過了。
即便如此,還是免不了好幾處都受了傷,上原飛鳥知道我上身穿有護身的衣服,又一時刺不到我的脖子,便專攻我的下三路,兩條腿上捱了好幾劍,鮮血淙淙。
自然疼痛難忍、步步敗退,但我在心中估算着毒液發作的時間,默唸着快了、快了……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竟然是惠子和筱田建市追了上來。筱田建市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說上原,搞定他沒有?
“快了。這傢伙比我想象中的難搞!”
上原飛鳥再次刺出一劍,我避之不及,大腿上又被他穿了個血窟窿。我的行動越來越遲緩,但響應的,上原飛鳥的動作也跟着有些慢了起來,我知道時機要到了。
“嗯,快殺了他!這傢伙竟然放走了清田次郎,不殺他不解我心頭之恨!”筱田建市恨恨地說,站在他身邊的惠子倒是不發一言。
“馬上!”
上原飛鳥又叫了一聲,接着斜斜一劍朝我刺來,只是這一劍的速度比之先前更慢,慢到上原飛鳥自己都察覺出了不對,眼神中露出一絲迷茫之色,身子也微微地擺動起來。
“怎麼回事?”筱田建市問道。
“我中毒了!”上原飛鳥大叫一聲,這時纔看向自己手裡的劍,以及自己的手,“那傢伙的血裡有毒!”
就是現在!
我的腳一蹬地面,身子迅速撲飛而出,雖說腿上的傷讓我的行動慢了很多,但還是能跑路的。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又傳來上原飛鳥的聲音:“這樣就想跑麼?!”
接着,十數道勁風朝我背後而來。
我的頭皮頓時炸了,知道這傢伙又釋放了劍氣;如果是我體力的巔峰狀態,別說躲他這些劍氣,躲子彈都沒問題;可是偏偏。我的腿受了傷,行動力變得遲緩--
砰砰砰砰砰……
這些劍氣無一例外地擊中我的後背、大腿和小腿,於是我的身體跟着撲飛出去,砰的一聲重重落在地上。這些劍氣擊在身上,和暗器打在身上並無什麼區別,上身穿着烏金蟬衣倒還好些,只是疼痛而已,下身又被射出了幾個血窟窿,那才真是要命,直接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與此同時,上原飛鳥已經搖搖晃晃地朝我走了過來。
顯然,毒液已經侵蝕他的整個身體,他的行爲和動作都變得有些綿軟無力,但再怎麼綿軟無力,也比站不起來的我強多了。混蛋啊,明明計策已經成功了,偏偏最後功虧一簣。
而且這時我只要再多一個幫手,都不用猴子、黃傑、鄭午這種級別的,就是馬傑過來,也能輕輕鬆鬆地殺了上原飛鳥!可惜啊可惜。猴子他們連我在哪都不知道,更不用說來救我了。
怎麼辦,難道真的要把性命丟在這裡?
好在提前把清田次郎和千夏送出去了,也不負他們一直以來對我的信任,只是可惜了娜娜和神谷一郎……一時間,各種思緒涌上我的心頭,每一個人在死前都會想很多東西,我當然也不例外。
月光下,上原飛鳥提着劍,一步步朝我走來。目光中滿是血腥和殺戮,根本沒有一丟丟放過我的可能;而不遠處,傳來筱田建市張狂的大笑;只是不知惠子在幹什麼,看到我即將死去,她應該很開心吧?
除此之外,四周一片靜謐,沒有任何人會來救我,也不可能有人會來救我。
走到我的身前,上原飛鳥用劍指住了我的喉嚨。他喘着粗氣,身子也微微搖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穩,這些都是中毒的跡象;到底還是技不如人,否則這人真會死在我的手上。
“我看輕了你。”上原飛鳥說道:“沒想到你能把我逼到這一步,你可以死的安心了。”
我沒有說話,要死就死。哪有什麼廢話好說?既然選擇走上這一條路,就要擁有不懼生死的勇氣。上原飛鳥提起長劍,口中默唸着什麼,好像是“去死吧”之類的話,接着一劍朝我刺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不要動他!”
是惠子的聲音?
上原飛鳥奇怪地回過頭去,接着就瞪大了眼睛。我也擡頭看去,同樣一臉錯愕。因爲惠子竟然將手裡的武士刀架到了筱田建市的脖子上,筱田建市則是一臉的怒氣衝衝:“惠子,你幹什麼?”
“抱歉,筱田先生,請把左飛放走。”
“你瘋了嗎?!”筱田建市大吼:“你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要殺他們的是你,要放走他們的也是你。”
“不是這樣的,筱田先生,我只說過要殺千夏。沒說要殺左飛。”惠子認認真真地說:“請放走他,不然我要你的命。”
說句實話,當時躺在地上的我完全沒有想到惠子會做出這種行爲,我都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感謝她。還是恨她?如果不是她把千夏引出去,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可現在她爲了我,又不惜挾持筱田建市。
她不是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她和筱田建市在一起這麼久,怎麼可能不知道筱田建市的手段?可她爲了我。還是這麼做了。
筱田建市恨恨地看着惠子,而惠子卻回過頭來看着上原飛鳥,說:“放了左飛,不然我殺了他。”
“不要放!”筱田建市大吼:“你儘管殺,看她有沒有這個膽子!”
上原飛鳥得到命令,再次一劍朝我刺來,而惠子卻先他一步,在筱田建市的脖子上割了一道口子,鮮血頓時瀰漫而出。筱田建市終於怕了,畢竟他是瓷器。而惠子是瓦罐,死在惠子手上實在太不值了。
“好好好,放了他!”筱田建市大叫。
上原飛鳥只得收回劍去。
而我用手撐着地面,慢慢地站了起來。
“你走吧。”惠子看着我說。
“那你……”
“不用管我。”惠子說:“左飛,我只是沒有一個好爸爸。所以我提供不了千夏對你的那種幫助;但我敢拍着胸口說,她絕對沒有我愛你愛得深!”
我的嘴巴動了動:“我們可以一起走。”
有筱田建市做人質,我們一定可以平安走出這片叢林,我就不信櫻花神會連筱田建市的命都不顧了。然而惠子卻搖頭,說不了,我不打算離開這裡。
“爲什麼?”
“因爲我出去的話,還是一定會殺了千夏;而且,我也沒有臉再面對我的父親。”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惠子大聲叫道:“能不能給我留一點尊嚴,讓我在你心裡留下最後一點美好的印象?你走不走?你不走的話,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裡算了!”
惠子的心裡路程究竟是怎麼樣的。我無從得知,但她對千夏的恨是真的,對我的愛也是真的。我的眼眶微微有點溼潤,衝着惠子微微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朝着叢林更深處奔去。
我不停地往前跑。眼淚也不停地往下掉。
黑暗中,叢林中,只有我一個人的呼吸聲。
最終,我的體力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泥土地裡。我受的傷實在太多。腿上縱橫交錯着七八道口子,每一處都往外滲透着鮮血,而我身上的最後一瓶傷藥已經用完。
必須要處理一下這些傷口,否則不能再前進了。我趴在地上,運起體內的真氣。灌到兩條腿上,讓真氣滋養着這些傷口。我不知道櫻花神的追兵多久會來,但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又想到惠子,不知她的結果會是怎樣,心裡便如刀絞。
不一會兒。我就聽到有腳步聲傳來,而且十分沉重。
還是追上來了麼?
我咬着牙,看看自己的兩條殘腿,勉力抓住旁邊的一棵大樹,運用上肢力量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然後用密葉遮擋住了自己的身形,同時摒住了自己的呼吸。
希望自己能安全度過這關。
不一會兒,腳步聲便越來越近,接着叢林之中奔出一個龐大的身軀來。這人渾身上下都是傷,身上血跡斑斑的,肩上還揹着一個女孩,女孩同樣受了重傷,似乎已經奄奄一息。
正是神谷一郎和娜娜!
沒想到他們兩個也逃出來了,雖然看上去情況不妙,但總好過死在靖國神社。神谷一郎剛奔到我這棵樹下,便體力不支,砰地摔倒在地,娜娜也跟着滾了出去。
我剛想下去幫忙,就見一個身穿黑色皮衣、皮褲,臉上戴着墨鏡的傢伙也跟着竄了出來,上前一把就將娜娜扶了起來,還關切地問她有沒有事。
我靠,竟是鄭午!
這傢伙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