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家裡的臥室中。
牀頭櫃上的開水是溫熱的。我翻身下牀，在客廳和廚房找了一圈，還是沒能找着男鬼。
他去了哪兒？
我還有好多話要問他。
他現在不該在地府嗎？他到底是怎麼感應到我有危險，及時趕來救我的？
頭還是很暈，我揉了揉太陽穴，倒在沙發上隨手打開了電視。
早間新聞正在播報：“今日凌晨，我市警方破獲一起重大人體器官販賣案。該犯罪團伙作案手段殘忍，受害兒童數目上百，涉案人數衆多。目前，該團伙核心成員已被全部控制。”
屏幕上閃過逮捕現場的畫面，壯漢老大和黃毛被警察銬住。直到看完整段視頻，我還是沒看到阿贊流的蹤影。
我很確定，阿贊流纔是這個團伙的核心成員，他的地位甚至比壯漢老大還要高得多。可是爲什麼，警察沒有抓到他？
那天男鬼趕來救我，是不是和阿贊流交過手？
正想着，手機響起了提示音，屏幕上十來個秦禿子的未接電話。我突然想起橘婭還在醫院裡，我當初告訴過秦禿子，橘婭有什麼情況，都讓他及時通知我。
後來我從醫院裡消失，他們一定在四處找我吧。
我趕緊回了電話，秦禿子接得很快：“衛微，你怎麼現在纔回電話？小婭昨天晚上失蹤了！”
“你說什麼？！”
我打車去了醫院，和秦禿子他們碰面。
橘婭的父母以淚洗面，秦禿子告訴我：“昨天晚上，小婭清醒了過來。可是她的心情很低落，我無論問什麼，她都不肯說。後來她突然說要上洗手間，結果我一個不留神，她就跑了。”
“醫院的監控錄像看了嗎？”我問。
秦禿子點頭：“看了，監控顯示小婭哭着跑出了醫院，然後就不知所蹤了。”
說起來，自從去了上城開始，橘婭就變得怪怪的。
起初我以爲她只是太累，再加上她是心理學方面的專家，總用不着我去開解她。現在想來才後悔，沒有及時關心她的想法。
畢竟醫者也不能自治。
“叔叔阿姨，您們別太着急。小婭是個成年人，既然她清醒了，就有能力照顧自己的。”我轉過頭安慰橘婭的父母。
秦禿子也說：“我已經派了人四處尋找，一有線索就會通知我。叔叔阿姨，您們也仔細想想，小婭平時有什麼常去的地方嗎？”
橘婭媽媽抹了把眼淚，愁眉苦臉道：“是不是小婭知道了什麼？這次車禍，我們沒辦法給她獻血，一定是被她發覺了……”
“別胡說，小婭就是我們的女兒！”橘婭爸爸臉色一變，皺起了眉頭。
橘婭媽媽提高了嗓門：“都什麼時候了？繼續隱瞞還有意義嗎？我也希望小婭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可是她的確不是。”
我聽得目瞪口呆，在此之前，橘婭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叔叔阿姨，小婭她……”我欲言又止。
橘婭媽媽說：“小婭的親生父親，其實是她二叔公馮旻。只是馮旻是個風水道士，按照祖規是不能有子女後代的。所以他才把小婭抱養給了我們。當時我們也很驚訝，小婭的親生母親到底是誰？不過那時我被診斷出不能生育，所以還是決定收養她……”
橘婭的親生父親，竟然會是馮大師。
這無疑是令我震驚不已的答案。難怪馮大師昔日對橘婭那麼照顧，原來是因爲親生女兒的關係！
換做我是橘婭，得知了這個真相後，一定也很難以接受。更何況，她和馮大師的感情那麼深。
我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眼前一亮：“馮大師現在去世了，小婭會不會去了墓地？”
秦禿子趕緊往門外走：“不管在不在，我都要去找一找。”
我緊跟其後，坐上秦禿子的車子，很快就到了公墓。
天空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我們都沒有帶傘，冒雨衝去了馮大師所在的墓區。
遠遠地，看見橘婭跪坐在墓前，頭髮和衣服已被雨水淋溼。她低着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秦禿子衝了過去，用身體替她擋住了雨。
我也跑上前，抱着她勸說：“小婭，你才做了手術，不要折騰自己的身體，快和我們回醫院。”
“微微……”橘婭喃喃道，“你們也知道了，對嗎？”
我一愣：“知道了又怎麼樣？無論是馮大師，還是你的養父母，他們都待你視如己出。你應該感到幸福纔對，不是嗎？”
橘婭搖搖頭，頭髮貼在了臉頰上。
她痛苦道：“微微，那天在上城的幻境之中，我看見了兒時的一幕。很奇怪，那件事我明明經歷過，卻好像從我的記憶中憑空抹去了一樣。要不是蛇妖的幻境激發，我可能至今都想不起來。”
我想到了男鬼。我小時候在遊樂園，他救過我一命。後來也是他，抹去了我當時的記憶。
難道也曾有人，抹去過橘婭的部分記憶？
還沒等我問她，橘婭繼續說：“我……我看見我的親生母親……她想要殺我，是二叔公救了我。她還說，我會害死二叔公。因爲二叔公是道士，他命裡註定無兒無女，違背天律只會遭到報應……”
橘婭在我的懷裡，身體猛地哆嗦了幾下。
“所以是我害死了二叔公，害死了我的親生父親……”
我趕緊拍了拍她的背：“不要胡思亂想，有什麼事，我們先回去再說。”
橘婭的雙腿發軟。
我用眼神示意秦禿子，他將橘婭攔腰抱了起來，趕回了車裡。
後排座上，橘婭靠着我，眼神有些迷茫，喃喃自語道：“我要找到她……我要問問她……既然要殺我……爲什麼還要生下我？”
我安慰她：“好，我會陪你一起找。”
回到醫院後，橘婭父母和橘婭單獨相處了一會兒。
我站在病房外，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秦禿子問我：“衛微，你還好吧？我讓人送你回家休息吧。”
“好。”衣服已經溼透了，是得回家換身乾淨衣服。
半個小時後，我到家洗完澡。
穿着睡衣出來時，客廳居然多了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