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陽沒有拿出她的槍,她連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她看着沈雲飛,忽然說道:“你能不能去我家裡一趟?”
“啊?”
“幫我看看爺爺的傷。”方陽道:“爺爺十八年前身受重傷,一直都沒有好,你能不能去看看。”
“你就是爲了你爺爺,纔來參加比賽的?”
“嗯。”方陽道:“只要你能治好我爺爺,續命仙丹就是你的。說實話,我並不知道續命仙丹對爺爺有沒有用。”
沈雲飛點了點頭,“走吧,去你家。”
見沈雲飛答應下來,方陽臉上終於現出喜色,忙領着沈雲飛向着家中走去。
城北。
方陽的家也在城北,距離天元商會並不遠。去的時候還正好路過天元商會,沈雲飛順便通知沈青,帶人去城主府收拾殘局,上上下下都好好拾掇一遍。
方陽的家,是三間很破落的小屋,在一條陰仄的小巷子盡頭。如果不是方陽帶來,別人很難找到這裡。便是天一城的人,也未必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
很難想象,方陽這麼傑出的一個少女,怎麼會住在這樣一個地方。
走進屋中,一股濃濃的藥味充斥鼻端。這情形似曾相識,沈雲飛還記得,當初去蔣浩然家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蔣浩然家也在一條巷子的盡頭,也是三間破落的小屋,也是滿屋子的藥味。
蔣浩然選擇那樣的住處,是因爲他的仇人太多,怕妹妹被人找到受傷害。
那方陽家裡呢?是不是也有什麼不能讓人發現的秘密?
屋子裡很簡陋,一桌、一椅、一牀、一個人,再連什麼都沒有,這和蔣浩然家也很像。
唯一不同的,是躺在牀上的人。
牀上的,是一個瘦骨嶙峋,滿臉都是皺紋的老人。他平躺在牀上,雙眼緊閉,連胸膛都沒有起伏,看起來好像已經是一個死人。
但是沈雲飛看見這老人,卻是雙眸一凝。
“龜息大法?天一城還有如此人物?”
龜息大法,能讓人進入到一種休眠狀態,最大程度減緩生命流逝。受傷的人,施展龜息大法,可以阻礙傷勢惡化,延長生命。
總的來說,龜息大法是一種輔助功法,並不算很強,
但是!
只有達到武尊境界、凝練出元神的人,才能修習龜息大法。
這老人,曾經最低也是一名武尊!
天一城,沈雲飛只見到過一個武王,那是公證人天平!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見到一個武尊境界的超強者。
擁有武尊的實力,便是到皇城,都有一席之地。一名武尊,在整個南疆,都是能排得上號的人物。
“你連龜息大法都知道?”方陽眼中現出一絲詫異,不過隨後就換成驚喜,她對沈雲飛又有了更大的信心。
“他絕對不是普通人,他懂的實在是太多了。”方陽回想和沈雲飛接觸以來,他做的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只有中元丹武士境,卻數次斬殺武師,便是海明威,都不是他的對手。那麼強大的女人,能迷惑住自己,迷惑住臺下無數人,卻迷惑不住沈雲飛。自己的槍,沒能一下子穿透女人的結界,他的劍卻瞬間穿透過去。連李道明神醫都治不好的病,沈雲飛還沒用上三刻鐘就完全治癒。
那個時候,方陽已經很驚奇了。可是沒想到,他對付海家數百人的時候,對方的殺陣,都不能傷害他的身體。很顯然,他擁有異體,防禦力超強。
現在,他還知道龜息大法。
這世上好像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方陽對沈雲飛充滿了信心。
“我爺爺的傷,能治吧?”方陽問道。
“能。”沈雲飛回答的竟然很肯定。這老人看起來,比馬芸的傷重多了,不過在沈雲飛眼中卻完全不同。
“我能治好他的傷,只不過他的實力會降低到武師境。”沈雲飛道。
“沒關係。”方陽大喜道:“只要能治好爺爺的傷就行。”
“可是,他會同意嗎?”沈雲飛雙眼微眯,道:“你爺爺的年紀已不小,實力一旦跌落到武尊以下,他的身體就會落回到正常人的範疇,他就是一個真正的老人了。”
“那,爺爺還能繼續修煉嗎?”方陽問道。
“我可以讓他繼續修煉。”
“那就沒關係,爺爺是天才,只要還能修煉,他就一定能夠重新達到武尊境。”方陽的眼中,現出濃濃的自信。那不是對自己有信心,而是對她爺爺有信心。
沈雲飛沉默片刻,忽然問道:“方陽,是不是從你記事的時候開始,你爺爺就不能動?”
“嗯。”方陽點頭,道:“聽我爹孃說,還沒有我的時候,爺爺就不能動了。不過以前爺爺還是醒着的,我的修煉,就是由爺爺指點。我有任何困惑,爺爺都能給我解答。”
“那你爹孃呢?怎麼沒有看見他們?”
“在我十歲的時候,他們就離開了,也不知道現在是生是死。”方陽看向沈雲飛,“你爲什麼要問這些?我覺得,你並不是一個好奇的人。”
“說實話,我有些猶豫,我怕他不是你的爺爺,我不想救他。”
“沈雲飛!你胡說什麼!”方陽的聲音中現出怒意,“你可以不救爺爺,但是你不能侮辱爺爺。”
沈雲飛沉默。
方陽想了想,又道:“你爲什麼會懷疑爺爺呢?”
“他身上的殺氣太濃。”沈雲飛說道。
其實還有一句話沈雲飛沒有說,老人的血脈很邪惡。那樣的血脈,是不可能孕育出一個帝王血脈後人的。
“殺氣?我怎麼從來也沒有感覺到,爺爺的身上有殺氣?”方陽疑惑的看着沈雲飛。
“當殺的人太多,人命在心中比草還輕的時候,殺氣也會變得比草還輕,所以你感覺不到。但是你不能說,他沒有殺氣,或是殺氣很淡。”
“你能感覺到比草還輕的殺氣?”
“其實你也能感覺到,只是你不認爲那是殺氣而已。”沈雲飛說道。
方陽愣了愣,她確實也能感覺到,爺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氣息,但她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那是殺氣。現在仔細感受一下,方陽發現,這股氣息,確實有着一股淡淡的殺意。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哪一個修煉者,能沒有殺過人?殺氣,本就是屬於修煉者的氣息。
“你說爺爺是因爲殺過的人太多,殺氣纔會變淡的?”
“沒錯。”
“那也許是爺爺殺的人太少,才只有這麼淡的殺氣呢?”
“兩種殺氣不同。”
“你能分辨得出來?”
“能。”
方陽沉默,片刻後,她道:“我不管你怎麼想,總之,你治好我爺爺,續命仙丹就是你的。”
“好,我幫你。”沈雲飛道:“不然你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話落,沈雲飛直接從儲物戒指內拿出數十枚青竹針,隨後一股腦全紮在老人身上。等了半刻鐘後,沈雲飛又把針取出來,道:“好了。”
“好、好了?”方陽愣住。
“你可以檢查一下,看看他是不是好了。”沈雲飛道:“明天早晨,他就能醒過來。”
聽得沈雲飛的話,方陽連忙把手搭在爺爺身上,仔細的感受着爺爺體內的情況……
半刻鐘後,方陽收回手,滿臉感激的對沈雲飛道:“謝謝你!”
“你不需要謝我,就當是一場交易。”沈雲飛嘆息一聲,看向牀上的老人,“我今天救他,很可能是做了一件錯事。”話落,沈雲飛轉身就向着外面走去,道:“我走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參加比武大賽,就是要用這枚續命仙丹,吊住蔣浩然的命,然後好去蒼山尋找雪魅精魄。
“我送你,順便再看看那個傢伙。”方陽的臉上,現出濃濃的笑意,多年來的心結解開,爺爺馬上就會醒過來,方陽很想喝幾杯。
兩個人走出屋子,就看見了孫桓。孫桓正向屋子裡張望呢,見到兩人連忙道:“怎麼樣?你們的事情解決了麼?”
“解決了。”方陽笑着應道。
“太好了,走,我請你們兩個去喝酒。”孫桓上前,一把拉起兩個人的手就走,這貨倒是個急性子。
沈雲飛咧了咧嘴,忍不住道:“你從廣場跟到李家,從李家跟到我家,從我家跟到海家,又從海家跟到這裡,就是爲了請我們喝酒?”
“是啊。”孫桓眨了眨眼,“你知道我跟着啊。”
“拜託,你的跟蹤水平一點都不高好不好。”
“呵呵!”孫桓撓了撓頭,憨厚的笑了笑,道:“方陽早已經答應了我。在廣場的時候,我就想着也要請你喝酒,那個時候還以爲你必死無疑,再也沒有機會了呢。沒想到你連海震天都給殺了,怎麼樣?賞不賞這個臉?”
“走吧。”沈雲飛直接道:“你帶路,我跟着。”
沈雲飛的心情也不好,沈家一戰,死去那麼多弟子,便是把海家屠盡,也難消心頭鬱悶。
沈雲飛也想喝酒,便隨着孫桓走進了一間酒館,三個人推杯換盞,便開始喝了起來。
而就在沈雲飛喝酒的時候,城外天蕩山腳的一個大坑旁,站着一個女人。
這個坑裡面全都是骨頭、屍體,天一城內總會出現一些無親無故的屍體,那些屍體都會被扔進這個坑內。
女人的腳邊,此時也有一具屍體,是他從那個坑裡面撈出來的,這屍體已經死亡多日,但在這寒冷的冬季,並沒有腐爛。
女人低着頭,看着屍體咽喉處的傷口,雙眸微凝,“不是海震天,海震天用的是刀。這是劍傷,很快的劍。”
女人沉思良久,忽然道:“小子,原來是你。”
她是一個聰明人,她已經知道了兇手是誰。
女子轉身,邁步便向着天一城內走去。
“這一次,誰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