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地點就放在巴達維亞,到時候朕會派合適的人選參加。”和談,洪濤並不牴觸。反正這場仗大明帝國打贏了,在戰場是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在談判桌上獲得。
不過也得考慮下現實情況,如果把荷蘭人逼得走投無路成了歐洲公敵,對整合亞洲的計劃也沒好處。政治這玩意本身就是妥協的藝術,該談的時候就得談,該打的時候也不能慫。
“陛下請放心,等回到恩鳥港,我會在第一時間寫信通知公司高層。”
有了皇帝的口頭應允,科恩算是徹底把心放到肚子裡了。很顯然,大明皇帝也不打算把戰爭擴大化,這是個好消息。
“來啊,把早點擺上,朕還餓着肚子呢。科恩總督一起吃點吧……對,還有阿萊普斯船長,請他也過來一起坐。
朕正好對新大陸比較好奇,一邊吃一邊聊。比如歐洲各國是如何劃分佔領區的,有哪些港口比較繁華,當地的生活細節等等,什麼都可以。”
正經事說完了,洪濤揉了揉肚子,確實有點餓了,早上起來水米未進。但回艙去一個人悶頭吃飯很沒意思,正好科恩和被俘的西班牙船長都在場。
在後甲板支個小桌,弄些點心配熱可可茶。雖然風有點大,船體在搖搖晃晃,時不時還有浪花飛濺,也不影響航海人邊吃邊聊,尤其是這個話題比較新穎,新大陸!
就在洪濤吃着餅乾、喝着熱飲,與一位西班牙船長和一位荷蘭總督聊得輕鬆寫意時,距他80公里的西北方向正上演着一場規模不大,但很激烈的海戰。
兩艘船體瘦小的戰艦,利用靈活的轉向和側風高速,圍繞着一艘高大威武的大帆船,以三十秒左右的平均速度不停噴吐着火舌,把一枚枚重達4公斤的楔形鑄鐵實心炮彈以每秒幾百米的速度射出炮膛。
“堅持住,勇敢的士兵,上帝與你們同在!開炮還擊,瞄高一些!”蘇佩羅伯爵穿着半身甲、戴着高頂盔,站在艉樓上大聲激勵着水手和士兵。
接戰已經1個多小時了,剛開始只有一艘敵艦,但很快又趕來一艘。很顯然敵艦之間有能遠程聯繫的手段,比如天空上隨風飄蕩的小傘,和傘下面不停冒着黑煙的東西。
確實是個新穎的發明,利用火藥發射到高空,再用借用風力增加懸浮時間。用肉眼觀望的話,在好天氣裡至少能被幾海里之外發現,要是配上望遠鏡還能更遠。
可敵人越是有這些構思巧妙的器物輔助,自己和水手們的處境就越困難。大明海軍戰艦上的火炮射程比女王船上的卡巴林炮還遠,威力也更大,只要擊中船體最少也是個大腿粗的破洞,堅硬的橡木板根本無法抵禦。
而自己船上口徑更大的火炮此時卻顯得衰弱無力,哪怕動靜更震撼,效果卻幾乎等於零。可不管能不能打中對方也要堅持發射,炮聲能部分驅散水手和士兵們心中的畏懼和慌亂。
“咣……嘩啦……”隨着一聲巨響,船尾右舷再次被命中,厚重的舷牆被粗暴撕開,大塊碎木四散飛濺。其中一根剛好紮在了伯爵沒有保護的右小臂上,當場見了血。
從甲板上爬起來,一把拔掉小臂上的木刺,眼前的景象讓久經戰陣的悍將也不由自主微微反胃。舵手很不幸被穿透舷牆的炮彈命中了軀幹,胸部全完看不到了,腦袋還和肩膀連着,肚子裡的內臟軟塌塌的流到了甲板上。
“不要管我,把他擡下去……右舵20!”強忍着反胃的感覺,伯爵邁過舵手的屍體站在了舵臺後面,一邊發佈着命令一邊旋轉舵輪。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斷後很危險,可還是低估了形勢。800噸排水量的主力戰艦面對兩艘不到300噸的巡洋艦居然毫無還手之力,既打不到也跑不掉。
現在已經不去琢磨拼死一搏給敵人造成殺傷了,更沒有逃脫的可能,唯一的奢望就是儘量拖時間,爲艦隊裡其它船隻爭取到足夠的遠去時間,也算對得起那些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官兵。
“伯爵閣下,水手們頂不住了,下令吧……”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運行船長帶着一腦袋的血跡和同樣負了傷的水手長互相攙扶着爬上了艉樓,滿懷期待的向指揮官懇求。
遠處又出現了隱隱約約的帆影,很快就會又多一艘敵艦。而自己這邊除了船體上多了幾個不停漏水的破洞,帆具和索具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真堅持不下去了。
操帆手們已經明確和水手長表態,不再上桅杆工作。炮手們倒沒說罷工,可死傷最多的就是他們,兩層火炮甲板裡遍地狼藉,大部分炮手都去底艙排水了,還不知道又要多一艘敵艦。
“……科拉多船長接替指揮權!能與諸位在一條船上共事是我的榮幸,西班牙萬歲、國王萬歲!”擡頭看看空空蕩蕩的桅杆橫桁,再低頭看看破爛不堪的甲板,蘇佩羅終於鬆開了扶着舵輪的手。
掏出絲綢手絹擦去胸甲上的污漬,整了整頭盔,儘量挺直腰背,邁着從容的步伐走下了艉樓,頭也不回的鑽進了艦長艙室。
“降帆……降旗……所有人到前甲板列隊,把武器集中在後甲板上!”
幾分鐘之後艙室裡傳來一聲悶響,運行船長抹了把臉,向水手和士兵們下達了投降命令,隨手解下佩劍和短槍扔在甲板上。
持續了幾天的戰鬥結束了,這場既不知道爲什麼要打,也不清楚打了之後有什麼好處的海戰終於結束了,大部分人也終於解脫了。
蘇佩羅將軍是貴族,他有他的驕傲和尊嚴,寧願自殺也不想成爲俘虜,玷污家族榮譽。水手、士兵和大部分軍官沒有這些考量,他們只想活下去。
但最終能不能活還要看大明海軍是否寬容,從炮聲來判斷可能性還是很大的,自打降了帆和旗,對方好像就不再射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