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學好文武藝,賣於帝王家。會試、殿試只是朝廷選拔人才的一個手段,也就是文武藝的文。要想治理好一個國家光有文官肯定不夠,所以還得有個選拔武將的渠道,比如武舉。
說起武舉,明朝做得很差,前期有名無實,中後期倒是落實了,但考試辦法比較粗陋,也不太切合實際需求,在軍事方面貢獻不太大。
這也和明朝的軍事實力成正比,初期由於有不少具備實戰經驗的將領指揮,明朝軍隊還是很能打的。但永樂之後將領的素質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國家也從擴張轉變成了積極防禦,到了中後期基本就是疲於應付。
爲什麼會這樣呢?一個字,怕!從朱元璋到朱棣都怕武將太厲害,哪一天搶了老朱家的寶座,在打壓武將地位的觀點上一致的不能再一致了。
俗話說的好,上行下效,當皇帝的這麼想還這麼幹了,朝廷和社會對武將自然也不會重視,並完全體現在科舉和武舉制度方面。
武舉六年考一次,考試分三場,分別是騎射和策論。第一場考馬上射箭,距離三十五步;第二場考步射,距離八十步;第三場考策論,以古代兵法爲主。
洪濤登基半年就從田義口中知道了武舉考試內容,嘴咧得像是牙疼。荷蘭人、葡萄牙人已經把堅船大炮開到了沿海,連越南人都用上了質量很不錯的火槍,可朝廷裡這麼多飽學之士爲啥就沒人提出改改上百年之前的考試內容呢?
這可是國家最高軍事院校的畢業生,將來是要擔任軍隊中高層指揮官的,怎麼可以連先進武器的科目都沒有呢!
改,必須改!用了十天左右,親自編寫了幾本武舉考試科目,包括了馬步箭法、馬步冷兵器、空手搏擊、營陣佈設、火器運用、兵法、天文、地理,八個大項目。
結果剛拿給內閣看就被一致否決了,連李贄都不支持。原因很簡單,科考乃國本,哪怕不被重視也不能隨意改動。想改也成,得由六部九卿一起廷議,再充分聽取各部門的意見,短則一兩年,長了沒譜兒!
這次洪濤沒有堅持己見,主要是堅持不動。現在他這個皇帝還沒能力對抗整個朝廷,武舉改制的問題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
光有教材沒用,誰去當教師和考官呢?教育是個慢功夫,想出成果得持續投入還得有耐心等,一等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自己有這份耐心,別人恐怕沒有。
算逑吧!後來洪濤也想通了,不再就武舉考試改革的問題與內閣磨嘴皮子。以目前的狀況,就算自己的改革方法通過了,依舊起不到什麼作用。
軍事也是個很大的體系,從招募到訓練再到軍官培養以及作戰方式都得前後配合。自己可以改變中下級軍官的選拔模式,卻無力做到配套。
敢把手伸進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立刻就會引起文武百官的激烈反對,不僅改變不了現狀還會引起他們的警覺,以後再想忽悠就難上加難了。
“有話就說,不要擺出這副死了全家的嘴臉!”自打與六部九卿討論過糧食問題,洪濤就發現王安的舉動有些不正常,每次見到自己都有些魂不守舍、欲言又止。
“萬歲爺仁心濟世,發內帑購買糧食賑濟災民,奴婢……”
“停,今日朕親自授課,時間很寶貴。說正經事,廢話就不要講了……恕你無罪!”一提糧食,洪濤就大概知道王安要說什麼,心裡的一塊石頭稍稍落地。
自打提出賑災新法,就一直在等着這位大太監來直諫。來了、說了,大家還是好夥伴。不來、不說,立刻就得揮淚斬馬謖。 啥賑災新法,說出去就是個大笑話,官員們能心領神會不當面指出漏洞,是因爲有利可圖。但做爲皇帝的大管家,王安如果也假裝不知道,良心就是大大滴壞了。
“萬歲爺聖明!奴婢以爲此舉有諸多不妥,各地官員聞聽之後可能會虛報災情、災民,夥同藩王宗室冒領糧食。把內帑掏空也喂不飽那些佞臣賊子,還望陛下三思!”
這也就是王安陪着太子從小長大,熟悉皇帝的脾氣秉性,否則真不敢在這種問題上胡亂發表意見。
說對了,等於當面奚落皇帝是個笨蛋,被羣臣玩弄於股掌之間。說錯了,就是在背後詆譭朝廷,挑撥皇帝和官員之間的關係。
合算帝國官員包括宗室都是雞鳴狗盜之輩,連賑災糧都敢貪墨。一旦傳出去就等於把全天下的士人和宗室都給得罪了,早晚會被玩死。
“三思個屁!你若是再晚說兩天,去神宮監掃院子怕都是奢望了!王安,朕說過很多次了,有話就講,不會因言獲罪。
你從小看着朕長大,手把手教授讀書寫字,盡心盡力輔佐周全。這份情誼朕始終都記在心裡,也希望伱能牢記,只要不背叛,朕給你養老送終。
不過朕現在有很多敵人,每做一件事說一句話都需要再三思量權衡利弊。你現在幫陳矩掌管着司禮監和東廠,是朕的眼睛和耳朵,時刻提醒朕留意疏漏纔是正途,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反倒容易引來禍事。”
既然王安沒有心懷鬼胎,依舊選擇站在自己這邊,那洪濤也樂意和他部分交底。但在說正事之前,還得再老生重彈一次。
自己不想讓身邊的人時刻生活在恐懼中,每個表情、每句話都戰戰兢兢。那樣的話自己就成了聾子、瞎子,聽不見實話,也瞭解不到實情了。
“奴婢愧對萬歲爺,罪該萬死!”要不古人一直說皇帝是孤家寡人呢,即便像王安這樣關係緊密的太監,聽了皇帝的真心話依舊誠惶誠恐。
“你的擔心也正是朕希望看到的,實際上不光當地官員會勾結藩王謊報災情、虛報災民、騙取賑災糧中飽私囊,滿朝文武也不會閒着,要論喝民血他們纔是行家裡手。
尤其是南京、浙江、江西、湖廣籍的官員,家鄉全是產糧地,遇到朕這樣一個血氣方剛的傻皇帝,豈有不伸手拉一把的道理。不用多,只要把糧價擡上去一倍,內帑多一半就是他們的了。”
“啊……那、那……”這個回答讓王安頓時石化了,合算皇帝不僅知道賑災新法的弊端,還比自己想得通透。可是明知道要吃大虧,爲啥還上趕着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