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通過六部和內閣首肯就能直接染指兵權、重啓遠洋船隊,這兩個舉動可以說是嚴重侵犯了文官集團的利益,長此下去皇權就不受任何約束了。
可還沒等文官集團有所行動,明英宗朱祁鎮的第三把火也燒了起來。正統六年十一月,藉着三大殿修繕完畢的喜慶日子,朱祁鎮宣佈大赦天下,同時筆尖一劃把北京前面的行在兩個字給抹掉了。
別看僅僅就是兩個字,卻等於宣佈從此之後北京成了大明朝的正式首都,南京則成了陪都。這讓很多南方籍官員恨得咬牙切齒,他們無時無刻不想着遷都回南京,現在希望徹底破滅了。
僅僅十四歲的皇帝,卻在一年之間做了三件讓他父皇、皇爺爺都咧嘴的大事,誰要是再說朱祁鎮不學無術,就真是睜着眼說瞎話了。
古人說得好,人比人得死,貨比貨要扔。誰是廢物、誰有本事單聊沒用,得互相比一比。洪濤已經27歲了,親政6年多,至今也沒一個舉措能比肩朱祁鎮的三板斧。
不過和洪濤比起來朱祁鎮還是少了些沉穩腹黑,多了點血性和衝動。在沒有完全掌控局面時貿然放出大招,掀了底牌,爲其之後的倒黴埋下了伏筆。
這三板斧除了彰顯皇權無上,還讓文官集團認清了現實。朱祁鎮不是他們需要的皇帝,如果不能通過道理讓其悔改,只能採取手段讓其消失。
有道是鐵打的朝廷流水的皇帝,大明沒有皇帝照樣運轉,但沒了文臣輔佐,肯定、必須、只能亂套,如果不亂,那就讓它亂!
當年宣宗朱瞻基征討交趾就是被楊士奇攪合黃的,仁宗朱高熾主張下西洋,上位一年就掛了。朱祁鎮再怎麼有能力,怎奈閱歷太少、人脈不足,還是有得斗的。
前面三板斧的成功讓朱祁鎮有點洋洋得意,愈發看不上文官集團的能力。於是在正統八年又開了個大招,敕諭翰林院,大概意思就是說:
“朝廷對文官的待遇有點太好了,可軍隊又太差了。衛所軍卒種地訓練之餘還要給文官打獵湊酒菜、砍柴火,比打雜的都不如。因此導致逃兵日漸增多,長此以往軍隊會不堪大用,必須想辦法改變。”
怎麼改呢?正當文官集團使勁兒琢磨皇帝會從何處下手、又該如何應對時,朱祁鎮劍走偏鋒,直接向文官集團下手了。
他要仿效洪武、永樂朝的規定,讓所有年滿70歲的官員退休。如果主動辭官還可以衣冠致仕,也就是保留級別和待遇,要是非等着皇帝發話辭退那就不客氣了,找點錯誤一擼到底很容易,連退休費都不用給了。
沈一貫入閣時65歲、沈鯉入閣時整70、朱賡入閣時66歲、李贄入閣時75,六部尚書最年輕的也快60了。
凡是能做到朝廷頂級位置的官員歲數都不會太小,就算沒滿70歲也拖不了幾年。將心比心,誰殫精竭慮攀爬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坐上高位,還沒享受夠呢,肯輕易讓出來?
在正統八年的時候,也就是洪保帶着船隊到南洋轉了一圈剛回來,朱祁鎮任命工部侍郎焦宏爲八府總提調官,在福建和浙江沿海督造遠洋大船120艘。
鄭和下西洋時的船隊最多是200艘,朱祁鎮一下子就要造120艘,其用心不可謂不顯著,決心不可謂不堅定。 但文官集團的反擊也很堅決,從正統九年開始,浙江、江西和福建先後爆發了農民起義,並迅速蔓延,把沿海地區攪合得風聲鶴唳,嚴重影響了造船進度。
那農民爲啥起義呢?文官們給出的理由無非就是勞役過重、民不聊生啥的,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埋怨英宗皇帝不該大興造船工程,看看,把百姓都逼反了吧!
可英宗皇帝沒信,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也就是駐守各地的鎮守。太監們傳回來的消息和官員所講的理由有很大出入,兩邊對不上。
這些所謂的農民起義和以往不同,他們不打土豪也不搶糧倉,而是專門找官軍的麻煩,尤其在和造船有關的地方鬧得最歡。
到底爲什麼會這樣呢?英宗待在紫禁城裡也搞不清,但他明白事務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乾脆也不調查了。造反是吧?當地衛所軍無能爲力是吧?成,咱調正規軍過去。
正統十三年冬,英宗任命寧陽侯陳懋爲總兵,掛徵夷將軍印,統兵十萬清剿福建民亂。爲了防止有人和當地官府、衛所勾結欺上瞞下,特意派了2萬京營督陣。
結果轟轟烈烈鬧騰了三四年、穿州過府誰也擋不住的農民起義,不到三個月就被掃平了。此時正好去雲南平叛的軍隊凱旋了,接到英宗的聖旨直接開進江西,又像狂風掃落葉般把當地起義給滅了。
福建鄧茂七、緬甸思機發的屍體被送到北京梟首示衆。浙江反賊頭目陳鑑湖和手下幾十人被活捉送回京城,三法司判斬立決,但被英宗皇帝攔下了,轉交給錦衣衛審理。
事情至此並沒完,朱祁鎮已經看出這些所謂的農民起義背後有貓膩,命令兩支軍隊先別回來,一支去湖廣鎮壓苗亂,一支留在福建和浙江繼續清剿殘餘匪患。同時讓錦衣衛徹查緣由,必須找到幕後指使!
此時已經是正統十四年三月,距離土木堡之變還有四個月。幾十年沒有戰事的大同、宣府和遼東突然同時傳來了軍報,有敵寇邊!
英宗一聽這還能成?不拿豆包當乾糧是吧!正好,朕要御駕親征,讓全天下都看看大明皇帝到底有幾斤幾兩。只要把這場仗拿下,至少在今後的一二十年內沒人再敢挑釁皇帝的權威。
每當看到這裡時,洪濤就會不由自主的扼腕嘆息。還是太年輕啊!不是說御駕親征不可以,假如條件允許,以皇帝身份親率大軍開疆拓土,對國民的影響力是任何政績都無法比擬的。
但是!當時的條件肯定不成熟,雖然該乾的事情都幹了,文官集團也處處受制無力阻攔。但攘外必先安內的古訓朱祁鎮給忘了,家裡都不穩定呢就敢帶着所有親信出去浪,太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