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什麼章程,三大營廢弛已久,大敵當前還得勞煩聖上御駕親征,留之無用也。聽上官講,陸軍就是仿效海軍的規制,專門用來替換三大營的。
新任陸軍總督是李成樑的四子李如樟,一直在海軍陸戰衛任指揮使,去年底率兵出邊牆,一戰破北虜兩族,俘虜上千,馬匹羊羣無數。有道是虎父無犬子,陛下慧眼識珠,若是真能練出幾萬陸戰衛,何愁邊患不除。”
一提起陸軍總督衙門,最先挑起話題的中年官員馬上把注意力從日月銀行上轉移開了,如數家珍般的說了陸軍的詳情。聽口氣他應該在兵部任職,近水樓臺先得月,多少知道點內情。
“難說啊……”有了感興趣的話題,坐在對面的老者也把目光從人羣處收了回來,看樣子是有不同意見,可欲言又止,只剩下嘆氣。
“李兄,您在戶部可曾聽到過隻言片語?”這下閒聊就成擡槓了,比較看好陸軍前途的兵部官員馬上放下茶杯,抱拳請問。
“對對,李兄在戶部任職已久,消息靈通,此處沒有外人,不如說來聽聽!”姓王的官員趕緊也小小的吹捧了一下,帶着滿眼的求知慾壓低聲音往前湊了湊。
“也罷,老夫就說與兩位賢弟聽聽。李成樑自是我朝能將,鎮守遼東多年不曾有失,可他依仗的並不全是麾下能征慣戰之兵,也需足數錢糧才能穩定軍心。
李如樟老夫並不知曉其本領如何,可陸軍只有三萬衆,錢糧不足三大營半數卻是實情。自打陛下棄守遼東鎮,朝廷已然招募不到生性彪悍的邊民了,衛所嘛……不提也罷。
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饒是李成樑轉世又能如何。陛下嚴令一年成軍,依老夫看實難做到。屆時還得靠兵部和五軍都督府擔此重任,除非李如樟能撒豆成兵。”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在官場裡混到一定年紀不管職位高低,總會有一定見識。戶部這位姓李的老者就屬於人老成精的典範,不光有數據還有分析。
新建陸軍的細節,像他這種品階的職位肯定接觸不到,但僅憑戶部派發的錢糧數量,再和李成樑當年花費的軍費做個比較,大致上就能推算出成功率。
如果沒有洪濤這樣的穿越怪物帶着後世的科技攪局,光靠明朝人自己折騰,區區三萬戰兵和並不算名將的李如樟,確實折騰不出什麼大浪花。
“有理、有理……”聽了這番分析,王姓官員頗以爲然,不住點頭,不過剛剛李姓官員說陸軍能有作爲時他也是這副反應。這種人才屬於純混子,除了老婆孩子熱炕頭之外對啥都不關心更沒主見,混一天算一天。
“也不盡然,就拿陛下的海軍來說總數不過萬餘,不曾從戶部拿過一兩銀子,短短几年時間卻把大明海疆打理得井井有條。兵不在多在於精,陛下既然下旨一年之後百戰百勝,該是有些把握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爲何還要下旨每戰必獲利,小弟就真搞不懂了。自古以來每朝每代,動了刀兵都是要耗費錢糧的,豈有越打越富之理?”
兵部官員顯然不同意戶部老前輩的分析,爲了證明自己的觀點還把海軍拿出來當實例。不過說着說着話鋒一轉,又開始擔憂起來。主要是皇帝的聖旨裡有一條太匪夷所思了,居然要求打勝仗還掙錢,聞所未聞。“怎麼沒有?遠的不提,李指揮使率兵出關洗劫喀爾喀五部兩個部落,除了帶回來不少金銀細軟,馬羣羊羣更是不計其數。算起來肯定遠超征戰耗費,還有幾百俘虜,若是送去礦山勞役也是一大筆收入。
陸軍不光能一年成兵、每戰必勝,還會爲萬歲爺帶回豐厚的戰利品,至於說什麼叫戰略收穫和長遠獲利,說了你們也不懂,鼠目寸光之輩!”
可能是這個問題有點燒腦,三位官員說的太投入,聽的更投入,居然沒覺察到茶攤裡又來了一撥客人,且就坐在旁邊。有耳朵尖的正好聽到了後面這幾句,立刻接上話茬,言語生硬且咄咄逼人。
“咣!大膽,是何人在此口出狂言,就不怕……”聽到有人如此無禮,兵部官員頓時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打算出言呵斥。可是一轉身,看清楚說話人的樣子,頓時楞在原地,光張嘴說不出話了。
“諸位老爺、諸位老爺,喝茶、喝茶……”能在棋盤街擺茶攤的也不是凡人,見到兩撥客人在言語上起了衝突,馬上出言相勸。
“店家不用擔心,我等只是路過,茶錢放下了……走!”另一桌上也坐着三個男人,看上去二十歲出頭,裝束很獨特,皆是一身黑衣短打扮,腳上穿着皮質短靴,用一根繩子在鞋面上左右穿孔打結。
見到茶攤主人出面勸解,其中一人笑吟吟的放下幾枚銅錢,然後衝着同伴一擺手,三人馬上離坐向天街東側的書攤方向走去。
“哼……豈有此理!”見到三個裝束古怪的年輕人走了,兵部官員才緩過神,但不管如何聲厲色荏,也掩蓋不住其內心的慌亂。
“賢弟認識他們?”王姓官員目睹了這一切好生奇怪,他這位兵部的朋友官職雖然不高,只是六品主事,但也不至於被三個年輕人嚇住。
“王兄有所不知,他們就是總參謀部裡的參謀,雖無品階卻常伴陛下左右。唉,當今聖上勵精圖治革陳推新是好,只是在用人方面太過跳脫。此等乳臭未乾之輩,既無功名又無功績,登堂入室實難服衆啊。”
這一問還真問對了,兵部主事確實知道三位年輕人的來歷,只是說起來很是憂慮。實際上抱有此種看法的官員大有人在,皇帝建立陸軍、增設總參謀部,他們都不反對,但讓一羣毛頭小子在參謀部中任職就有點出格了。
寒窗十載,金榜題名,圖的啥?還不是入朝爲官光宗耀祖。現在可好,一羣在海軍裡混了沒幾年的粗鄙水手,居然走了捷徑,不用歷經苦讀也可行走朝堂,還是在皇帝身邊聽命,太傷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