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下次朕再出航你還願不願意伴駕了?”下船的時候,洪濤皮笑肉不笑的問了領航長一個問題。
“呃……學生能追隨萬歲爺左右,受益匪淺。然同學衆多,還是雨露均沾爲好。”領航長與出航時相比足足瘦了一圈,都有點嘬腮了。
真不是船上的伙食不好,也不是生病,而是精神壓力太大。整天行駛在驚濤駭浪之間,也不知道前方是何地,心裡總是七上八下,吃不香睡不着的。
“哼哼,本事不見長,油腔滑調倒是順溜多了。按照軍規在艦上嚴禁賭博,你這鋼筆是贏他的吧?朕網開一面不與追究了,賭資沒收!”
學了這麼多本事,還敢繞着圈子嫌棄,洪濤真忍不了。但也不能和個小軍官掰扯對錯,正好看到他上衣兜裡別的鋼筆了。這是時間工坊專門爲宮裡做的貢品,豈能輕易流落民間,沒收!
“嘿嘿嘿……小子,和咱家鬥你還差得遠!別哭,有時間來紫禁城,報上咱家的名字,保準虧不了你的!”王承恩跟在後面嘴都笑歪了,還不忘再補上一刀。
“……”領航長的黑臉都氣白了,就算升到艦長也不敢去紫禁城裡溜達啊。
現在鋼筆沒了,這番許諾光聽着夠檔次,實際上還不如放屁,太欺負人了!啥?是因爲皇帝在後面撐腰……那不管,皇帝是沒錯的,有錯的必須是這個死太監!
“別那麼小的氣量,鋼筆沒了,給你這個戴着玩。記住啊,不是我給的,而是萬歲爺賞的,獎勵你護駕平安歸來之功。
小心點別進水,壞了可沒地方修。對了!把你媳婦孩子輸了,這個也不許典當,否則就是殺頭的罪過,到時候別說咱家沒提醒!”
古人說的真對,近朱者赤!王承恩伴隨皇帝左右這麼多年,除了相貌沒法改變,幾乎是全方位的趨同。而最像的就是擠兌人,明明是好事兒偏騙不好好說。好處給了、東西送了,結果還遭恨。
“……切……看什麼看,不許和艦長說,否則我天天讓你爬桅杆!”
領航長好歹也是海戶司裡出來的,沒那麼不開眼,但骨氣也就只存在了一個字,就被銀光閃閃無比精巧的物件給軟化了,鋼筆是什麼早忘了。
體積小便於攜帶的鐘表在民間是個稀罕物兒,但在海軍裡一點都不稀奇,大多數百戶人手一塊,想不要都不成。
但和這塊能戴在手腕上的鐘表比起來,海軍配發的航海表就顯得過於粗笨了。所以必須收好,防止消息走漏過快,能拖多久拖多久,先過過癮再說!
“臣南洋總督左光斗、臣陸戰都指揮使李如梅,拜見陛下!”剛下船,呂宋特區的兩位最高官員就齊刷刷的行了大禮。但奇怪的是,在他們身後除了幾名衛兵居然一個人沒有。
聽聞皇帝指揮着艦隊突然進港,左光斗和李如梅都不太相信。南巡的消息是在皇帝抵達峴港之後,才由總參謀部正式送抵的。
公文裡只說皇帝要巡視峴港和馬尼拉城,卻沒有具體行程。剛開始左光斗和李如梅並不覺得蹊蹺,景陽皇帝向來行事古怪。
可是皇帝在峴港一待就是兩個多月,絲毫沒提過要來馬尼拉城,而且連同南海艦隊都指揮使在內的十幾位軍官全都沒再出現過,這就有點讓人琢磨不透了。
左光斗和李如梅自問在呂宋這三年多時間都盡心盡力了,不敢說有什麼大功勞也算得上兢兢業業、恪盡職守,沒給朝廷增加半分麻煩,不應該被如此冷落。
結果皇帝的艦隊突然出現在港外,事先沒有絲毫跡象,左、李兩位聞聽之後頓時一陣心寒,怎麼想怎麼覺得是憂不是喜。
要說誰不怕死,真沒有,尤其是面對一位殺伐果斷的皇帝時,兩位高官頓時慌了手腳,連歡迎儀式都顧不上安排,急急忙忙結伴來到碼頭,等着聽命運的宣判。
“起來吧……朕不是故意來此驚擾兩位的,但該彙報的工作還是得聽。走,去總督府!”一看兩個人有些閃爍的眼神和兩鬢的虛汗,洪濤就知道他們可能是誤會了。走過去一手拉一個,沿着碼頭向城裡走去。
沿途有不少當地百姓和華商看到這副場景倒是沒什麼太大反應,多數讓到路邊隨口打着招呼,只有少數露出詫異的神色,不太明白堂堂南洋總督和都指揮使爲什麼伴在穿白班軍裝的男人左右,態度還挺恭順。
“遺直的奏摺和海軍參謀部的上報朕都仔細看過了,目前來講主要存在兩個問題。第一,土著部落南逃;第二,來自南部諸島的騷擾,對吧?”
左光斗的總督府和李如梅的陸戰都司衙門都設在原本的菲律賓總督府內,打開三樓的窗戶能將帕西格河兩岸的碼頭看得清清楚楚,用望遠鏡還可以看到河對岸的華商聚居區。
洪濤這輩子是第一次來馬尼拉城,但站在窗前並沒仔細看景色,點了根雪茄就開始討論政務,連必要的鋪墊都沒有。
“……陛下英明,歸結起來確實如此。”兩位呂宋特區最高軍政長官互相對了對眼神,由左光斗出言回答。
“原因僅僅是宗教嗎?”
“回稟陛下,確實如此。南逃的本地土著大多數信奉穆斯林而非天主,所去之地乃蘇祿國。
此國大有來頭,永樂年間曾浮海北上朝貢,成祖皇帝賜賜印誥、襲衣、冠帶及鞍馬、儀仗器物,然其國王歸途時病故於德州,其子返回繼任。
西班牙人至此,佔據島嶼傳播天主教,蘇祿國多次出兵討伐,各有勝負。先大明海軍來此,蘇祿國依舊不願歸順,一面收留難逃的呂宋土著,一面派遣船隻多次進行偷襲,皆敗。”
這次是李如梅回答的,除了對目前狀態的描述之外,還着重介紹了一個歷史挺久遠,與大明存在某種聯繫的國家,言語和表情中都透露出了些許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