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轉入普通病房後,林顏每天都來給郗銘真送飯,晚上纔回去,就這樣到了郗銘真出院。
平靜的日子是有限的。
一場大風暴就要開始了。
初秋,臨景的楓樹已經變紅了。
郗銘真如往常回到熙園後一樣,只是今天沒告訴林顏他要回來,而且在進門後拒絕了林顏給他拿外套,也沒換鞋,徑直走到了沙發上坐下,將公文包放在自己的身旁。
林顏看不出郗銘真生氣,也看不出他憤怒,不知道今天這樣反常的行爲是因爲什麼。
林顏試探的問了一聲:“郗先生,你怎麼了?”
郗銘真扯起嘴角的一點弧度,緩緩說道:“沒什麼,給你看個東西。”
林顏覺得這樣的郗銘真令人有些害怕,她甚至都不想靠近,就站在離郗銘真一米遠的地方。
郗銘真從公文包裡面拿出了一張照片,林顏接過之後發現是——賀文彩!
確實是賀文彩,因爲照片上的人十分年輕。
“熟悉嗎?”郗銘真問。
難道郗先生知道了賀文彩就是......不可能啊!
林顏強裝鎮定說:“見過。”
“哦?在哪裡見過?”郗銘真玩味的說道。
林顏捏緊了手指,還是平穩着聲音說:“在郗先生的書房,那次給我看你母親的照片時,這張照片無意間滑落出來了。”
郗銘真輕輕點頭說了個:“哦。”
“那你再看看這個呢?”說完,郗銘真又從公文包裡面拿出了幾張照片。
林顏接過之後,手抖着把照片散落一地。
“熟悉嗎?”郗銘真又問。
當然熟悉,照片上的人是林顏和她的母親張凝。
張凝在林教授去世後,幾乎癲狂的把家裡所有的照片都燒燬了,她只在心裡深深的思念林教授。她也不關心女兒和兒子,這些只算做生命中的附屬品,對於她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這些照片是林顏初中時候,林教授還沒去世之前,張凝來參加學校活動,作爲紀念在保存在學校裡面的。林顏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還保存着,她都不想知道郗銘真是怎麼樣拿到的了,但是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熟悉嗎?”郗銘真問第三次這個問題了。
林顏劇烈起伏的胸膛,詩經壓下去情緒之後變得平緩,她看着郗銘真說:“熟悉。”
郗銘真冷呵一聲:“那由你來看,地下的照片和我手裡的照片上的女人,長得像嗎?”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這兩人不是說像,簡直是一模一樣,歲月根本沒在賀文彩或者說張凝臉上留下痕跡,反而讓她越來越美。
林顏深吸一口氣說:“像。”
郗銘真晃動着手裡的照片問林顏:“一個人會連自己的母親都認不出來嗎?林顏,你說呢?”
林顏不忍看郗銘真,閉上了眼睛。
“怪不得,你看到照片之後要和我結束合約呢,原來是早就知道了啊!”
郗銘真沒有砸東西也沒有憤怒,更沒有瘋狂,只是說出這個事實,可正是這樣的郗銘真才讓林顏覺得陌生。
“我......郗先生,對不起。”
郗銘真慢慢的說:“你就知道說對不起是吧?”
林顏痛苦的搖搖頭。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還不告訴我,就當我是傻子一樣,矇在鼓裡戲耍是嗎?就像賀文彩對我母親那樣嗎?”
林顏聽見郗銘真把自己和賀文彩放在一起比較,心裡就像刀割一樣難受。
“不是的。”
她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這件事情確實是她的錯。
“好啊,林顏,這些年,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一個供你和你弟弟讀書的銀行嗎?這麼想要錢,你直說,我給你啊!”
郗銘真抽出一個信封,裡面都是紅紅的現金。
朝着高處向下撒下去,全部落在了林顏的頭上身上。
林顏無聲的哭了。
“現在知道哭了?”郗銘真嘲諷道。
“你是最清楚我多麼想將賀文彩碎屍萬段的人,結果是什麼,我替這樣的人養了她的孩子,你說可不可笑?”
郗銘真冷冷的看着林顏:“別不說話啊,會安慰人不是你的本事嗎?我奶奶、郗家的所有人,不都是被你騙的團團轉嗎?”
他的這些話,無疑就是給林顏戳了一刀又一刀不見血的傷口。
林顏嚅囁道:“對不起。”
郗銘真輕笑幾聲:“這句話你說過多少次了,我都聽煩了,你覺得你要是我,你會怎麼做呢?”
林顏垂着頭,不知道怎樣回答他的話。
郗銘真握緊了雙手:“林顏,你的心是什麼做的?這麼多年,你就對我沒有一點點感情嗎?”
林顏寧願郗銘真瘋狂起來,像這樣的令人窒息的詰問,林顏受不住了,在這場心理戰中她最先崩潰。她一下子坐在地上,一直搖頭,嘴裡念着:“不是的,不是的......”
郗銘真很想去扶住虛弱的林顏,但是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這一天終於來到,怎麼能半途而廢?
一定要讓張凝和張凝的孩子付出代價!
“林顏,你沒有心。”郗銘真沉沉的說到。
林顏坐在地上,看着滿地的紅色的現金,覺得這些就像是她身體裡流出的血,眼睛裡也都盛不下其他的東西了。
“你那麼想離開,可以的,我們現在就結束合約。”
林顏聽見郗銘真這些話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轉身上二樓去收拾了東西,走了下來。
郗銘真還是坐在沙發上,林顏的臉色從郗銘真車禍醒來後就沒有好過,這下更是面如死灰,隨時都是隨風而去的樣子。他真的很想把林顏擁入懷中,很想不要再做這樣令所有人痛心的事情。
但是,此刻,仇恨大過了愛情。
“林顏。”郗銘真叫住了想走的林顏。
“儘管你做了這些事情,看在我曾經對你有過動心的份上,我們之間就一筆勾銷,再也不要往來。”
什麼!郗銘真對她動心!林顏很想聽見郗銘真說這樣的話,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聽見,纔是最大的打擊。
他們就要永遠不復相見了。
“你叫我覺得噁心。”
她,令人噁心,令郗銘真噁心。
林顏的眼淚噴涌而出,她看着郗銘真幾度哽咽,也說不出口一個字。
她沒有辦法等着時間能夠撫平一切的損傷,她沒有更多的時間了。
“你走吧。”
郗銘真說完後很久,林顏還是站在原地。
見她一直不行動,郗銘真一狠心,拉過林顏的小行李箱,往門外面一扔,然後再將林顏往門外一推,將門一關,什麼都沒剩下了、
林顏跌坐了地上,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坐在門口傷心的大哭起來。
郗銘真在屋裡都能聽見這樣的哭聲。他的心在絞着疼。
終於還是沒忍住,打開門吼道:“別哭了!”
林顏一下子就停止了哭聲,只是坐在那裡小聲的抽泣。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顏走了。
郗銘真一個人坐在黑暗的熙園。
只有他一個人的熙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