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悅茶莊

悅茶莊,江南最有名的茶坊。

時下正趕上集市,大街小巷俱是往來客商如潮,人聲鼎沸。冥姬頹然而漫無目的地夾擠在人潮之中,肆意隨波逐流。

“客官,請進來用茶,新鮮採摘的上好良茶,不僅口感甚佳,更可清熱去暑。”富麗的悅茶莊門前一小廝招攬着客顧,其熱情之勢猶如當空驕陽烈日,讓往來的客商避之不及。

冥姬看着被拉進茶莊的一名又一名無可奈何的客商,不禁菀爾,展眉。金光熠熠的驕陽下,即使是隔着粉色面紗也能大略被觀到些許笑顏。

那小廝招呼好商客,轉而側目一視,頓時拔高音量,竟比剛纔的吆喝還洪亮,朝裡間道:“誒,掌櫃的,來了,來了……”

話音未落,內間正在擺弄算盤的粗眉大眼的靈掌櫃,大驚失色,提起算盤就往裡間躲,邊逃還邊囑咐在打掃的下人:“都別忘了我之前交代的啊……”衆下人一臉瞭然地點頭,動作、甚至神態出奇得一致。

冥姬在門外小廝的點頭哈腰中,眉間帶笑,撩起裙角,緩緩邁進傳聞第一茶莊:悅茶莊。

“靈掌櫃呢?”掃視了一週不見何柏,疑道。

“誒,不是剛剛還在麼?”小廝驚異道。

正此時,一下人放下手中擦桌的抹布,攔住兩人:“這位姑娘,真不好意思,適逢掌櫃的出遠門,久未歸莊……”

“你胡說什麼啊?掌櫃的剛剛不是還在的……你知道這是誰麼?快去稟告。”

“等等。”冥姬倚着櫃檯,望了一週,瞭然地擡掌制止。

“冥姐還有什麼吩咐?”門口跑堂的小廝陪笑道。

冥姬眼中笑意濃濃,指着那下人問,“你,叫什麼?”

“小的和中。”下人不知所以,只得老實道。

“很好,和中。”冥姬眼波流轉間眼中笑意全無,惡狠狠地道,“我會告知你家掌櫃,就說冥姬來此遭據門外,功勞全在你,和中……”

“姬”字剛落下,裡間就“咯噔”一聲有了響動,簾帳“嘩啦”一下被拉開,一顆大腦袋探出來,瞧清楚來人,急急走來,一把拉住冥姬,上上下下看了幾遍,最後激動道:“呀,冥姬,你終於從谷裡出來了。”

冥姬側過身子,避開靈掌櫃,皺眉冷笑道:“靈掌櫃還會惦記妹妹我麼?”

靈掌櫃聞言一愣,繼而看出冥姬的不悅,轉而對和中佯裝發怒道:“你個不長眼的,下次老子定挖了你的狗眼,快下去罷。”

和中愣了愣,不敢說話,瑟瑟而立。

“靈哥哥怎麼還是如此無能,就這麼說說,誰怕你啊,以後怕是要被別人欺到頭上了……”冥姬語調婉轉,故作不滿道。

“是、是。”靈掌櫃小雞啄米似的一個勁對冥姬點頭,盡力討好道,“來人,先把他拉下去……”

另幾人瑟瑟發抖的下人正要上前,然而冥姬再次擡掌制止:“慢着——”

語音未落,衆人但見眼前一閃,冥姬腰間一物如一條長蟒破勢襲出,直撲向和中面上,但聞“簌簌”兩聲,外邊裹着的白布散開,竟露出尖細的小刺來,硬生生扎進來不及躲閃的和中眼裡,隨即聽見“啊”一聲大叫,甚爲悽哀。

冥姬順勢一扯白布,展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條狹長的帶刺長藤,長藤上長的刺劃開和中的緊閉的眼皮,發出兩聲皮肉撕裂的悶響,長長一道帶血的口子,從右鬢至左鬢。

冥姬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冷哼一聲,還要動手,終被靈掌櫃一把握住,好言勸道:“好了,妹妹莫氣,和中爲人一向老實如此這般也就夠了。”

瞥見飲茶的衆賓客都膽顫地逃去,也不曾留下茶水錢,嘆口氣繼續道:“你再鬧下去,這茶坊還開不開了……”

“哼,要怪就怪你自己經營不周!”冥姬也意識到此時身在茶坊,頓時消了餘氣,抽回手,肆意將鉤藤置於地上,將問題丟到靈掌櫃身上,埋怨道。

“是,都怨我之前沒料到你會來,囑咐漏了……”

“說吧,這次你又要躲誰?”冥姬鄙夷地看了一眼靈掌櫃,“既是朋友一場,我砸了你的場子再幫你解決他,就算賠禮了。”

“這人氣焰囂張,背後有高人支撐。”靈掌櫃輕聲道。

“哦?”

靈掌櫃忿恨道:“這人以前沒見過,是近兩天出現的,跟着狜凌莊的人四處欺壓良善。前兩天還帶人到我悅茶莊來鬧事,嚇跑了我不少客人。”

“仗勢欺人與我無關,欺到你頭上,我便不可不管了。這人姓甚名誰,你可知道?”

“湯殤,他因有李司幫忙,蠻狠霸道,絲毫不把江南百姓的生死……”轉目間見冥姬不耐煩地皺眉,連忙轉話道,“甚至,各大門派放在眼裡。”

冥姬忽然“撲哧”笑了:“李司?狜凌的那個李司?”

靈掌櫃不明所以:“不錯。”

“那廝,我纔不放在眼裡……”隔着淡薄的面紗,冥姬咬牙切齒地道。

靈掌櫃正欲再說,跑堂的小廝又喊道:“來了,來了,掌櫃的……”

“誰來了?”靈掌櫃的臉色立馬黑下來。

“那姓湯的,還,還有李司……”

靈掌櫃眉間隱隱的不安,緊緊注視着冥姬,然她卻淡定地坐着梨花木椅,翹着兩腳,又“依依呀呀”地哼起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