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樑正仁武功之高絕不是一般人所能及,可以說在百步之內一些細微的聲響是絕對不會輕易漏過,而這個神秘的人處在暗處,倘若他不事先說話,恐怕樑正仁都不見得能發現近身有人靠近,由此可見,這個在暗處的人武功定比樑正仁高出一截。
樑正仁問他話的同時心下千思百轉,放眼江湖武功如此了得的人絕不會超過五個。他將這些人選一一排除,最後將近日的事左右一聯想便大致猜到來人是何身份。只見他翹首坐回椅子上,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嘆口氣道:“唉,李兄,你我聯手之事……樑某,樑某實在不知如何對外宣稱……”
“那便不要說了……”
月光鋪在那人墨色的輕裳上,如一層淡薄的紗。徐徐涼風吹開薄紗,展現一張冷峻的面龐。
李尚峰。
“李兄……”雖然已經猜出他時誰,但見到真人時樑正仁仍不免一震,“你不會怪小弟吧?”
“其實從你方纔在大會上所說的話中我就知道你定辦不到。”
“李兄,你那時就來了?”樑正仁一轉詫異的話音,“唉,我確實很難做。”
“不錯,我早就到了。冷淪明不愧是我座下最得意的門生,方纔你們的口舌之爭幸好他機智聰慧,不然……”李尚峰猛然回身,眸如寒星,漠然平平的音調猛地擡高,“我辛苦經營的屈祖教就此名聲盡毀!”
樑正仁急道:“這……”
李尚峰一甩清袖,冷冷道:“哼,既然你這般極力撇清與我屈祖教的關係,那我們之前的合作也就此一筆勾銷吧。”
“這使不得!”樑正仁急忙拽住他的袖口,一臉歉意地道,“狜凌一事還未有結果,你我怎可就此罷休?”
“我可不曾說就此罷休,只是你我兩派不再有來往,往後還請樑盟主自己珍重了。”
“李兄,請留步——”樑正仁忽然態度硬朗起來,直着身板肅然道,“此事尚還有商量的餘地,李兄不想聽聽麼?”
“哦?”李尚峰挑眉,駐足。
“於李兄你而言,江湖盟主比之狜凌狂刀如何?”
李尚峰稍一思量道:“狜凌狂刀雖然狂妄難敵,但盟主之位顯然更難得易主。”
“如此,樑某願以盟主之位易之!”樑正仁說得很堅定,眸中黑芒熠熠。
李尚峰低頭思忖半晌,忽而擡起頭:“哈哈——樑盟主果然是聰明人。可是這盟主之位可不是上一屆盟主指定便可上任的,樑盟主何以說得這般志在必得?”
樑正仁果然咬咬牙,似下定一個重大決心般,輕語道:“實不相瞞,蓬萊寺住持大師並未抱病,只是……現在的局勢一切尚在樑某一人的掌握中,若想讓屈祖教一舉成名天下知,自不是難事。”
李尚峰似早知事態如此,瞭然一笑:“那李某便在此多謝樑盟主割愛了。”兩袖攜涼風一揚,墨色的身影瞬間隱沒在夜色中。
樑正仁緩緩回過神來,舉杯輕啐一口被夜風侵襲過的涼茶,脣邊泛開一絲莫名的苦笑,而眸光卻愈顯犀利。
走在通往廂房的林蔭小道上,屈祖教一行人緩步慢行。
“你方纔與樑盟主的對話實在是狂妄至極……”
喻顏回想剛纔那一幕不禁大發感慨,然而月色襯托下更見蒼白的臉顯示着她仍心有餘悸。
冷淪明輕笑一聲:“彼此,你和喻部也不差。”
“我心底其實很害怕,但你好似……並不……”
冷淪明打斷她:“在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害怕,誰都會怕,但害怕亦是最廉價、沒有用的。”
喻顏一怔,眼前這個細聲肅然說教的少年面容冷淡,也不知是不是映着月光的原因,他微蹙的眉峰、緊抿的紅脣,一張晦暗不明的輪廓竟略顯哀傷。
喻顏直直地看着他,想都沒想便出言勸慰:“其實害怕也有好處。”
冷淪明擡眼的同時立馬恢復常態,斜倚在一旁的古木下,眼底含笑,饒有趣味地問:“哦,什麼好處?”
“人一旦膽怯了就不會去做危險的事,就可以避免一些傷害……”
“你果然是天真的可以。”冷淪明輕嘆一聲,“如果什麼事你怕了就可以不做的話,這江湖就不叫江湖了。”
喻顏被噎得說不上來,只得憋紅了臉,悻悻地呆立一旁出神,這在外人眼中看起來卻像是不服氣的樣子。
果然,冷淪明笑道:“這樣吧,明天有兩場比試,你去第一場。”
“呃?”喻顏大驚。
“怕也得去,除非你叛出喻府以後又像叛出屈祖教。”他說的風輕雲淡,卻是決定別人的性命攸關。
“這不是關係到屈祖教的生命麼,怎麼可以任你如此視爲兒戲?”
“兒戲?”冷淪明皺眉,“難道你覺得這是玩笑?我卻是很認真的。冥姬與駱成去了幽冥谷未回;駱天正在趕來的路上;此時只有你我,難不成讓我去?”
喻顏不得不說他開玩笑的口吻卻講的很在理,如果第一場比試就讓冷淪明親自上場確實很大材小用,而……要她上臺比試……這等場面她何時領教過?
“那你不可以派別人上陣?”喻顏小聲地試探問道。
冷淪明負手而行,步子邁得不大卻走起來迅速:“你指藍魁他們?”
喻顏急着跟上他的步調,忙點點頭。一起從總教過來的不是還有藍魁、陳蕭然等人嗎?
“藍魁君子剛死在你手下,你想他此時出來擾亂盟主選舉大會?至於陳蕭然……”冷淪明忽然頓住身形,音調明顯有所擡高,“就算他親自來請示我也不給他這個機會!”
喻顏本來很驚異地想問爲什麼,但是眼角瞥到身後不遠處陳蕭然那道黑色的身影猛然一頓,爲了減少事端,只得緘口作罷,心中只嘆明日能來得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