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晚宴線索

第372章 晚宴線索

槐葉巷宅邸,用膳大廳內,飯桌上,衆人埋頭吃飯。

除了臉色好奇的秀髮外,其它人都假裝沒聽見歐陽戎隨口說出的“內戰”定論。

葉薇睞給歐陽戎盛了碗熱騰騰白米飯,忍不住看了眼檀郎。

這句話若是不小心傳出去了,被好事者稍微引導,別說一百個頭了,一千個頭也不夠砍呀。

好在,今夜被邀請來吃飯,都是龍城故人,與歐陽戎枯榮與共,不會亂說話。

因爲他這句話裡,真正的罪名,不是妄議女皇陛下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調笑譏諷。

而是“內戰”,這兩個字。

大周朝廷對於桂州李正炎舉旗匡復一事的定義,是造反。

至於“內戰”的說法,是萬萬不會點頭的。

歐陽戎吃了口米飯,與桌前風塵僕僕的刁縣令、善導大師等人,一齊沉默。

他微扯嘴角。

承認內戰,某種意義上,其實就是承認李正炎匡復軍的一定合理性。

內戰不同於外戰。

可哪怕李正炎一夥,被大周朝廷稱呼爲造反逆賊。

依舊無法掩蓋,此次桂州、洪州之亂,乃是舊幹勳貴、極端保幹派等反周勢力的一次合流。

有因緣際會的成分,但其中也有一份必然。

這是一批舊有勢力自上而下,爭奪統治權失敗、或說受挫後,

轉而採用自下而上、暴力手段武裝奪取的必然結果。

依舊是實打實的內戰,雙方在爭奪最高的統治權,

於是各自駁斥、攻擊對方的政權合法性,也在意料之中了。

只不過大周承繼幹統,開國已有十年,偌大王朝形成了慣性,天然處於優勢一方,

在底層民衆中,周廷相較於被打爲逆賊的李正炎等匡復軍,暫時還有話語權壓制,所以讓人容易忽視這一點。

若把王朝社稷比作人的軀體,這座大一統王朝的軀體還沒有腐爛,眼下的大周朝不過是大幹朝來了個“女裝”,又換了個名字而已,外貌有變,內在肌理不變。

因此,也就不能把李正炎等匡復軍,單純視作爲這副軀體的腫瘤,也就是要毀掉軀體的叛軍。

看李正炎、魏少奇、杜書清、滕王離婁等人的階級就知道了,無不是勳貴、宗室、世家大族的出身。

與女帝衛昭、衛氏雙王一樣,他們同樣也是舊日大幹食利階級的一份子,只不過在“女裝”一事上,雙方發生了衝突。

前者表示,要女裝到底。

後者怒目反對,不能一直女裝,穿的膈應,差不多得了。

衝突演化,當下便大大出手了。

腦子裡,兩種念頭打架,總不能去把脖子以下的健康軀體毀了吧?

那怎麼辦?

聰明的人已經在躺着了,

等待腦子裡的兩個小人打完。

這也算內戰的邏輯,具象化。

所以,李正炎從嶺南桂州一路打到江南道,沿途州縣要不躺平、要不望風而逃,激烈反抗者寥寥,這也就不難解釋了。

不是大夥沒有血性,而是上面神仙打架,下面普通人流血,太不值當了。

當然,直接投降,未免太沒有面子,也很不妥當。

聰明點的,會一邊被逼無奈、身體誠實的投降,一邊嘴裡高喊忠孝禮義,痛斥李正炎,拒不合作。

而李正炎對此,也只能笑臉以迎,表現的非常大量,不去計較,還要好生款待。

畢竟人家刺史、縣令都降了,你還殺俘,開了個壞頭,後面沿途州縣的抵抗阻力加劇了怎麼辦?得不償失。

這種大義凜然的降法,也確實好用,

首先能順帶觀望一下,若是李正炎等匡復軍勝了,那還好說,繼續假戲真做。

若是被強力鎮壓了,那就是喜迎王師,也能以孤忠義膽、身處曹營的大旗來辯護。

這種降法,反正目前爲止,歐陽戎從每日在潯陽渡下船的北逃官員那裡,所聽所聞的,就不下十例。

至於這些望風北逃的嶺南、江南道官員,大都是覺得朝廷贏面很大,才跑路的。

所以投降也是一門藝術活,多種多樣,五花八門,總有一門適合你。

因此,對於舊友刁縣令隨大流,丟下龍城的跑路行徑,歐陽戎也就不意外,也不教訓了,犯不着。

而絡繹不絕的投降官員中,唯一讓歐陽戎有些意外和無語的,

是洪州都督朱凌虛。

此人也算是被逼無奈、走投無路的投降典範,甚至算是第一人,

是桂州、洪州之亂中,第一個投降的大周地方高級官員。

按道理,嘴中高喊忠孝禮義,痛斥李正炎、蔡勤,拒不合作,纔是聰明人的選擇。

可事實是,朱凌虛不僅降了,還反過頭來,接受了李正炎、蔡勤的招納,

當下甚至幫忙管束洪州折衝府士兵,領着李正炎匡復府賦予的職務,一起跟着蔡勤軍,攻打江州。

倒戈的很是徹底,投名狀都整上了。

這是歐陽戎萬萬沒有想到的,也是眼下江州情形危機的原因……出了個帶路黨。

大夥只是戰術投降,而你個濃眉大眼的朱凌虛,竟然真當反賊了。

這不是一個最佳選擇。

歐陽戎心中疑惑,作爲洪州大都督,大周地方高級官員,不說是人精,但智商不至於想不明白其中利害。

難不成是有個中隱情,或者說,是早有反心?得到了某些許諾?

歐陽戎忽然想起這位朱大都督的長子,朱玉衡。

當初在潯陽城時,就和越子昂、王俊之等人混在一起。

莫不是有過牽線搭橋,早早被李正、魏少奇、還有滕王離婁說服了?

歐陽戎搖了搖頭。

這位洪州都督的事蹟,歐陽戎只聽說過“貪財好色”、“擅長兵略”這兩道標籤。

這種從底層爬上來的角色,應該最會把握風向纔對……

可能是嫌洪州都督官職小了,想跟着李正炎搏一把富貴吧。

只能說,尊重他人命運。

不管如何,

內戰的本質,還有朝廷大軍暫未集結完畢的窗口期,導致西南方向的州縣降者如雲,天下豪傑志士中,觀望者衆多。

也使得桂州李正炎的匡復軍,洪州的蔡勤、朱凌虛軍,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

並且,吞併投降州縣後,紙面實力迅速擴張乃至膨脹起來,

一時間,匡復軍聲勢浩大。

甚至朝廷任命潯陽王離閒爲江南道安撫大使輔助平叛,後者也安然接旨後,

原本打着潯陽王旗號的匡復軍,也沒有停頓腳步,而是又豎起離幹前太子,也就是離閒、離輪昔日那位廢太子兄長的旗號,繼續推進……

晚飯繼續,只是衆人似是疲倦,無人再提當下戰況和局勢。

於是晚膳在衆人的沉默中吃完。

刁縣令、善導大師誇讚了下甄淑媛與葉薇睞的廚藝。甄淑媛朝二人介紹了下葉薇睞,這頓飯是她下廚親手做的。

葉薇睞現在的廚藝不錯,粗茶淡飯,也能整的有滋有味,甄淑媛頗爲滿意。

對於這位歐陽戎的房內人,刁縣令、善導大師自然是大誇特誇,不同角度的說好話。

白毛丫頭有些害羞,頻頻低頭。

善導大師甚至提出,要給她求一根籤。

葉薇睞當即拒絕,她纔不缺姻緣哩,可卻沒想到,秀髮插了句話,說是東林寺最新擴展的業務,多子多福籤,是求孕事的,頓時讓少女小臉像抹了胭脂。

飯後的輕鬆閒聊,在喝完茶後結束。

歐陽戎站起身,走出門,善導大師、刁縣令默契跟隨,幾人去往飲冰齋的書房,開始談事。

甄淑媛、葉薇睞端上些茶點,便各自退下忙去了。

秀髮走去門口,乖乖候着。

歐陽戎看了看面前的白鬚黑衣老僧與尖臉落魄縣令。

二人明明比他年紀大,卻在歐陽戎面前愁眉苦臉,唉聲嘆氣,與平淡如湖的歐陽戎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歐陽戎卻是理解。

善導大師雖然是僧人,但是因爲東林大佛的緣故,在高舉反旗、駁斥天樞造像的李正炎等人眼中,算是暴衛幫兇。

這回蔡勤、朱凌虛軍攻下龍城縣,善導大師自然不能像其它出家人一樣,躲在廟裡避世,況且寺廟也不安全,畢竟太富了。

可其它寺廟尚能破財消災,善導大師和東林寺可不光是破財消災這麼簡單,人估計都得物理毀滅,去見佛祖。

所以,東林寺高僧們也第一時間跑路,和刁縣令一起逃來潯陽城。

歐陽戎開口,一本正經:“大慧高僧勿憂,王師不日便來,東林大佛會如期修建。”

善導大師嘆氣:“明府又拿老衲開玩笑。”

頓了頓,猶豫問:“叛軍好像很反對造像,明府,要不咱們先停一停。”

歐陽戎奇道:“怎麼改口了。”

善導大師嘆氣:“仔細想來,此事確實不妥,引起了叛亂,像桂州那邊……欸。”

“只是個引子罷了。”歐陽戎輕聲道:

“但該來的還是要來,矛盾不從這個口子爆發,也會從其它口子爆發,避免不了的。

“另外,現在來看,造像的事情比伱我想象的還要複雜,已經不是在下一個人能決定停啓的了。”

他眯眼,耳邊又浮現不久前容真冷冰冰的嗓音。

善導大師、刁縣令不禁側目,面面相覷,沒有多問。

歐陽戎突然轉移話題:

“李正炎、魏少奇、越子昂當初送王俊之前往龍城赴任,是不是有過逗留?”

刁縣令一愣,點了點頭。

歐陽戎垂目:“他們逗留期間,可有找尋過什麼東西?”

刁縣令、善道大師對視一眼,前者皺眉,後者恍惚:

“明府這麼說,老衲倒是想起來一些,那位杜施主和越施主,曾三次探訪小寺。

善導大師目露追憶。

“大師記性真好。”

善導大師當然不會說,香客捐的香火錢越多記性才越好,他娓娓道來:

“第一次來,是他們自己逛寺,完事後,上了兩柱香走人。後面又來了一次,捐了一筆香火錢,找到老衲,求去藏書閣,觀摩佛經,老衲應許。

“最後一次,就比較古怪了,他們與老衲席地探討佛經,臨走前,卻問了老衲一件熟悉的事情。”

“什麼熟悉的事情?”

“潯陽王府那位小公主殿下,曾也問過的事。”

“哦?”歐陽戎心中隱隱猜到。

“他們問老衲寺中是否藏有陶淵明的孤本詩集,特別是,一首叫歸去來兮辭的詞賦。”

歐陽戎嘆氣,他知道離裹兒當初四處尋求《歸去來兮辭》這件事,所以纔將歸去來兮辭作爲生辰禮,贈給她。

後來他才知道,此辭賦乃是寒士劍訣。

所以來到潯陽城後,歐陽戎也問過離裹兒這件事,爲何尋找此辭,只不過當時二人冷戰,這位公主殿下的回答是,無可奉告。

聯繫上離裹兒很早就收集陶淵明詩篇,早在尋找這篇辭賦,比歐陽戎來龍城還早,後來建立的菊華詩社也是詠菊,有紀念陶淵明採菊東籬下的意思。

歐陽戎便當她是愛好,主要是離裹兒也沒什麼靈氣修爲,歐陽戎自然不好懷疑什麼,只是告誡她,勿要外傳這篇辭賦,離裹兒點頭答應。

眼下李正炎、王俊之等人找不到歸去來兮辭,在龍城縣無頭蒼蠅一樣亂逛,也證明她確實守口如瓶。

歐陽戎思索之際,刁縣令開口說:

“明府,下官想起一事,李正炎、魏少奇他們逗留龍城那幾日,除了翻看龍城縣誌,還去探尋過陶潛故居,下官跟隨陪同過。

“這算是他們當時最常去的兩處地方之一。”

“哦?”歐陽戎語氣好奇:“還有一處是哪?”

刁縣令多看了眼面前的俊朗青年:

“是明府你修建的折翼渠,李正炎、魏少奇常去觀摩,讚不絕口。”

歐陽戎頓時默然。

刁縣令:“下官應該沒做錯事吧。”

“陪同無事,不算牽連,然後呢。”

歐陽戎抿嘴:

“他們是不是攜帶了一副畫?”

“什麼畫?”二人好奇。

歐陽戎搖頭不語。

刁縣令又道:

“對了,他們離開龍城縣時,是走越女峽那條路,去了雲夢澤。杜書清請假,也是與他們一起,去雲夢澤泛舟。”

“雲夢澤?”

歐陽戎微微皺眉,嘴裡呢喃:

“不應該是去洪州嗎,聯繫後來發生的事情看。

“還是說,他們是去雲夢澤找尋什麼,是不是帶着那副桃花源畫一起去了。

“可是雲夢澤有什麼他們需要的呢,難道桃花源記是真的,等等……”

他忽然擡頭。

腦海裡又浮現那位從天而降、金髮如焰的大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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