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萱最後選擇了道門。
拜入茅山上清宗。
陸壓替師收徒,不日準備返回山門一趟,將她帶回茅山祖師堂,完成一些繁瑣卻必要的流程。
據歐陽戎瞭解,茅山本就寥寥幾脈單傳,祖師堂弟子少,但是位列南方三清之一,與另外兩山聯手,弟子共用字輩,練氣資源並不差。
對於黃萱這樣擁有天真靈眸的修道種子自然是萬分重視,說不得傾盡資源培養。
對於這一點,歐陽戎倒是放心,哪怕有些失望、嘀咕嗔怪的謝令姜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陸道長什麼時候走?”
“就這幾天了,處理下王府的事,有些事情得和王爺、世子交代一下。”
“行,走的那天知會一聲,在下請假送送你們,送下小萱。”
不過這幾番前去看望,噓寒問暖的,歐陽戎又小小的收穫了一筆功德值。
反正種種原因,倒是歐陽戎沒有下死手,而且在雲夢越女們的包圍危險下,順帶捎走了昏迷的她。
認真說起來,歐陽戎與容真之間並沒有解不開的大死結。
可歐陽戎倒是挺欣賞的。
“欸。”陸壓搖搖頭,又問;“歐陽公子確定此地安全?”
院子外不遠處,一輛馬車停泊,馬伕正在喂草料。
“有道理,還是陸道長謹慎,如此,在下更放心了。”
“無妨,且不說她們找不找得到,只要黃姑娘入了我們山門,一定保其周全。”
其實功不功德的,他無所謂,並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想從容真那裡打聽下司天監那邊的最新安排來着……嗯,繼續做內鬼。
“謝姑娘在那裡,貧道就先不回去了,主要是……”
“好,歐陽公子有心了。”
雖然牛皮糖般粘人了點……
“這幾日,貧道還是待在師妹身邊爲妙,今夜在這裡住下了。”
院內一間寬敞屋子裡,黃萱正與其父黃飛虹聊天。
“好。”
歐陽戎收回目光。
歐陽戎看見陸壓說到一半,回頭看了眼院子裡的黃萱,然後壓低嗓音:
“那就好。”
“陸道長不回王府?”
“歐陽公子不留下來吃個飯?”
陸壓看了眼準備出發的馬車,問:
這位女史大人的傷勢不輕,還要休養不少時日。
也可能是,容真對他這個同僚應有的信任,好像一直沒有狐疑過——不管是接受歐陽戎派出的燕六郎查案,佈陣的時候也放心讓他參與。
陸壓嚴肅點頭:“此事,貧道來交代黃兄。”
時值傍晚,遠方的潯陽江上,一輪紅日緩緩落入波浪扭動的江水中。
“不了,家中叔母還等在下回去吃飯,就不過多逗留了。”
歐陽戎也不知道爲何手下留情,可能是像容真說的,他和她往日確實有些同僚情誼。
歐陽戎點點頭,轉頭看了看城郊外的這座新修院子,周圍還有不少小院,與這間院子的規模製式相似。
咳咳,肚兜什麼的除外。
他剛剛傍晚下值,特意跑過來看望下黃萱一家人。
“是陸道長辛苦了,回頭司天監那邊,說不得會尋找小萱。”
也有可能是……當時以爲他遇害之時,她說過的某句話,稍微讓其心軟。
歐陽戎從始至終都是覺得,容真鍥而不捨的調查朱凌虛案的動力,應該是追求真相與履行職責,倒也沒有多討厭。
眼下,他們在星子坊的那間陳舊小院已經毀壞,無法住人,歐陽戎悄然把黃飛虹安排到了這處官府新修的廉租房來。
歐陽戎與陸壓站在院門口交談。
說起來,一看見她蒼白小臉,歐陽戎心裡還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那日下手稍微輕點了。
這一整片建築,眼下已經有不少人入住,都是潯陽石窟那邊的工人家庭,與黃萱一家類似。
妙思是昨日康復甦醒的,歐陽戎今日上去了下醫署那邊,看望了下容真。
“哪怕回頭容真女史重新調查此事,發現了黃飛虹,大不了就讓他如實交代,就說小萱被道士接走了,你們三清看護好就行,不要被人家搶人去。”
“這是自然。”
“嗯,只要不被司天監的人發現小萱,黃飛虹不會有事,有在下照看着。
“那就好。”
“對了,那個小墨精呢?”
陸壓狀似隨意問。
歐陽戎自若答道:
“在小師妹那裡呢,不知道現在是在王府,還是在靜宜庭,妙思與小師妹投緣,她們倆的事,在下也沒多管。”
“原來如此。”
歐陽戎笑了下,餘光瞧了眼頗爲關心墨精妙思的陸壓。
與黃萱有些莫名的選擇了跟隨陸壓回上清宗不同。
自稱墨之女仙的妙思甦醒後,選擇了留下。
對於陸壓和藹可親的條件,聽也沒有多聽,拒絕了,並且躲在了當時謝令姜的身後,眯眼警惕的打量牛鼻子道士。
果然如黃萱之前提過一嘴的,儒服小女冠討厭牛鼻子道士。
而對於妙思的這個選擇,陸壓也有些無奈,但沒法強求。
畢竟歐陽戎也是讓黃萱自己自由選擇,也沒有插手強求。
妙思的事情,陸壓不好意思再開口。
做道士,不能太雙標。
對此,謝令姜那邊,倒是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總不能修道種子沒有留住,這位能溝通文氣的稀有小墨精也跟着跑路吧,一個不留?
雖然妙思很討厭牛鼻子道士,但是對於黃萱的選擇,她並沒有太多異議,似是默認。 不過,二人畢竟是朝夕相處的夥伴,面露分別,一大一小還是有些依依不捨。
但是不同於,僅僅只是有嫌疑的黃萱,妙思當時在衝突小院內,就已經被容真等人視作是蝶戀花主人的同夥了。
所以眼下妙思,只能待在王府內,或者謝令姜身邊,以防被外人發現,所以今日便也沒來。
眼見無事了,歐陽戎與屋內的黃飛虹父女道別。
少頃,在黃飛虹不好意思並感激的目光下,他轉身登上了馬車。
路上,馬車內,歐陽戎隴袖端坐,沉默少頃,回頭看了眼遠處院門前目送的面癱道袍青年身影。
“一直旁敲側擊,看來心裡還是很挺在意小墨精的具體去向……果然有事瞞我。”
歐陽戎臉色若有所思。
車窗外落進來的光線打在他臉上,忽明忽暗,他的呢喃聲亦是斷斷續續。
“這個陸道長,看來說話也喜歡藏着掖着,此前提建議把妙思帶回玉清宗那邊治療,看來也有生米煮成熟飯,讓三清三山留下這隻小墨精的心思……
“唔,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懷疑我,應該沒吧,瞧着不是接受了妙思咀嚼之事了嗎……
“可能現在在這位陸道長眼裡,我與小師妹想留下妙思,更多的是爲了破品所用的文氣吧,這倒是個好由頭……”
歐陽戎自語之間,馬車一路返回城中,駛入潯陽坊,回到了槐葉巷宅邸。
歐陽戎回到家後,先是和叔母甄淑媛吃了一餐飯。
被噓寒問暖了一波傷勢。
發現確實不影響歐陽戎,甄淑媛才放他返回飲冰齋。
歐陽戎回到院子,穿過晾衣服的空地時,目不斜視的經過,忽略了某一抹紫色。
回到書房,白毛丫頭不在,歐陽戎自顧自關上門,環視一圈寂靜的屋內
此刻夜色已經降臨,屋內有些漆黑。
不過歐陽戎眼睛適應了下黑暗,他走去書架前,蹲下,從書架下方的地板處,摸索出了一隻藏起的包袱。
歐陽戎帶着包袱返回了書桌。
有遠處的光線,從窗戶縫隙中溜進來,落在了桌前青年的臉上。
襯托他面部的線條有些堅毅。
歐陽戎平靜打開了包袱,陸續取出了數物。
若是遠處醫署療養的容真,此刻在此,定然能認出包袱裡的熟悉之物,說不得還要生吃了桌前正細細把玩的某人。
“方相面嗎……倒是有趣。”
歐陽戎首先取出一枚黃金面具,四目兇面,似是獠牙惡鬼。
黃金還是有些重量的,這副黃金面具比他的青銅假面還要沉重一些。
“此前見容真是用此物佈陣,不過後來,呼喊妙思真名,能源如此大的傷害,應該也有這枚方相面的緣故。
“算了,回頭去妙思那裡想辦法打聽下。”
歐陽戎點點頭,先把方相面和青銅假面一起放下,擱置一旁,目光落在了劍匣上。
眼下,雪白長劍知霜,已經歸還給了大女君雪中燭。
劍匣中,只剩下匠作,與一柄月光長劍。
月光長劍溫養許久,一旦拔出,月光劍氣應該可以方圓數十丈內致盲一次,倒是算一個後手。
不過那枚玄黃地龍之須,跑路的時候消耗掉了,沒有弄到手,倒是可惜。
但是從蓮青、顏章那兒聽到的上古五大奇蟲與玄黃地龍之事,倒是令他稀奇。
歐陽戎放下劍匣,拿起一枚墨蛟丹藥,輕輕嘆氣。
這次扭轉局面沒有用到此丹,倒是又節省一次。
不過此丹藥效果猛烈,歐陽戎也拿不準自己丹田會不會撐爆,還是小心點用,不到萬不得已不拿吞丹。
這次也多虧了緣起性空的匠作神通。
這是他眼下最大殺招。
歐陽戎閉目,進入功德塔中。
【功德:八百一十一】
歐陽戎長吐一口氣。
上次練習上清絕學,用掉了功德,眼下終於漲了一點。
對了,上清絕學。
歐陽戎取出小冊子,目露思索。
“改日私下問問妙思,看看是不是我想的那樣,靈墨與她有關?”
思索間。
院子內,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是葉薇睞。
門外的白毛少女哼着小曲,收拾起了院內空地上晾曬的衣物。
似是並不知道歐陽戎在屋子裡。
“咳咳。”
歐陽戎咳嗽一聲。
葉薇睞哼曲聲消失,疑惑聲音傳來:
“檀郎怎麼不點燈。”
“睡着了剛剛,沒事,你進來吧。”
歐陽戎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收起,走去藏好,又回到了桌前,重新坐下。
少頃,房門打開,葉薇睞抱着一堆衣物走了進來。
“老爺,這件東西……”
她從懷中乾淨衣物中,取出了某一份疊好布料,走上前來,準備開口。
“放在那裡,不用給我,包裹起來,明日我要用到。”
“是。”
葉薇睞照辦,不過眼神有點古怪。
歐陽戎站起身,前去沐浴,今夜準備早些休息,他目不斜視的經過了擺放某隻包袱的門旁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