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箱內,趙清秀看不見歐陽戎此時的怪異表情。
她繼續挽着他的胳膊,在他手掌落字,傾訴心聲。
歐陽戎忍不住多瞧了眼另類方式“碎碎念”的她。
歐陽戎一直覺得嘴裡愛碎碎唸的小娘最可愛,她什麼話都想和你說,一天到晚,一張小嘴都叭叭叭的,悲喜或賭氣都會和你悄悄唸叨。
相反,那種高冷冰山一樣的小娘反而最是無趣和空洞,若是漂亮些,或許初見時能給男子一種征服欲,但是征服拿下之後呢?很可能還是一隻沉悶的花瓶,此前的高冷無言很可能是掩飾了某種膚淺無知,帶回家前所看到的,可能就是她的所有、是其僅能拿出手的了。
因而,漂亮的花瓶千篇一律,可愛的小娘卻各有各的有趣。
直到歐陽戎一聲咳嗽,打斷了趙清秀的獨白。
“繡娘是要我站你後面嗎?但我一般愛站在前面,往後站,躲你身後,恐怕辦不到。”
趙清秀歪了下頭,像是怔了下。
重又寫道:
【我知道,檀郎最好了】
她撒嬌似的輕輕搖了下歐陽戎胳膊,淺笑寫道:
【但咱們現在面對此事,涉及往後的日子,都需要理智一些,我要理智,檀郎也要理智,不合時宜的勇敢有時候會適得其反,好嘛檀郎,】
歐陽戎聞言,認真想了想,十分嚴謹的回答:
“也行吧,我儘量理智一些,但她見了我,要是先不理智,那我也沒辦法,只能也不‘理智’了。”
趙清秀鬆了口氣,有些笑意的寫道:
【好,到時候大師姐萬一來了,咱們先別激怒她,先好言勸下,別擔心,有我在,大師姐不會一見面就動手的】
歐陽戎勉爲其難的點頭:“那行,但她也別激怒我。”
趙清秀只當他是在賭氣愛面子,輕輕搖頭,繼續寫道:
【檀郎,咱們先想好最壞的打算,若是動手,咱們就跑,我帶你跑,我吃過一種叫‘龜甲天牛’的奇物,只要小心些,大師姐她們找不到我們的】
【萬一的萬一,我被帶回去了,也會竭力講條件保證檀郎你性命無虞,若是這種最糟糕情況,檀郎可否耐心等我,等我成了元君,修爲提升,大師姐她們管不到我了,一定找你,到時候就沒人可以分開咱們了……】
歐陽戎眉頭挑起,說:
“繡娘未免太悲觀了,雖然未雨綢繆一些沒什麼不對,不過……”
他搖搖頭:
“不過你放心,到不了那一步,你的師姐們大概率是分開不了咱們的。”
原本蹙眉的趙清秀愣了下,欲言又止,最後寫道:
“檀郎不要小瞧了大師姐那邊,另外,咱們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藉助官府那邊的人手,不僅擋不住,可能還會惹得大師姐她們反感,她們對朝廷的人印象很不好。”
趙清秀聽到歐陽戎突然問道:
“話說,你們劍澤是不是以前在龍城時就在找什麼東西?”
趙清秀輕輕頷首:“嗯。”
【檀郎是不是聽說過什麼】
趙清秀問完,等了會兒,發現歐陽戎不說話,似是思索着什麼。
她感受到歐陽戎好像換了個坐姿,伸手去打開了座位下方的暗格,似是要取出某物。
【怎麼了檀郎】
歐陽戎一邊取東西,一邊莫名問道:
“繡娘,若沒猜錯,當初咱們在承天寺見面那一日,你就在找東西的是吧。”
“嗯。”
歐陽戎又眯眸問:
“你當時是不是來過我的馬車,找到過我座位下方的這處暗格?”
趙清秀回憶了下,輕輕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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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檀郎想說什麼】
她一張小臉愈發疑惑。
歐陽戎抿嘴,從座位下方掏出了琴盒。
趙清秀不禁微微低頭,伸手摸去,似是好奇是何物。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
劇烈的馬蹄聲,是大批的兵馬靠近。
歐陽戎和趙清秀齊齊偏頭看向外面。
外面傳來阿力稟告的聲音:
“公子,那位女史大人在找您,說是王府那邊的兵馬到了,喊您過去看看。”
歐陽戎先是轉頭叮囑:
“繡娘在車上等我,不要走動,我要先進去一趟,喏,給你,幫我保管好此物,等我回來再打開,對,抱懷裡,不過此面要朝外面。”
他扭頭招呼了一聲外面:
“知道了阿力,馬上來。”
趙清秀有些奇怪的接過他遞出的盒子,手掌摸了下外面,發現這是一個長條狀的琴盒,抱着沉甸甸的。
也不知道里面的琴到底是何材質。
不過趙清秀還是老老實實的抱在懷中,照着歐陽戎的吩咐,將其中一面朝上,在車內乖巧等待。
“繡娘,稍後阿力可能把馬車往江邊開一段,停在一個特定位置,你別擔心,是我吩咐的……先走了。”
歐陽戎從下方暗格順手取出一件預先準備的緋紅色官服,徑自披上,就要下車,突然發現手掌被趙清秀抓住。
“怎麼了?”他疑惑回頭。
趙清秀寫字道:
【檀郎,師姐她們可能要對大佛不利,你小心】
“我知道,你放心,我……見機行事。”
【那你要小心蟲娘】
“什麼蟲娘?”
【就是一隻大鳥,有三足,它一旦出現在天上,你立即離開大佛,那是預警,務必離它遠遠的】
歐陽戎頓時想起當初載着雪中燭的三足怪鳥,點點頭:
“你意思是你大師姐又要坐鳥過來?好,明白了。”
趙清秀搖頭:“啊啊。”
在否定。
歐陽戎尋思道:
“也差不多是吧?反正見到那隻蟲娘在天上,就離遠點是不是?好。”
歐陽戎頷首,不再多問,下車遠去。
趙清秀抱着琴盒,坐在馬車內,矇眼小臉朝向歐陽戎離去的方向……
歐陽戎找到容真的時候,她正在雙峰尖渡口外的一座亭子裡,與一位心腹的中年女官講話。
也不知道是在吩咐些什麼,歐陽戎走進去時,中年女官已經低頭領命,轉身離開,目不斜視的經過了歐陽戎。
“她這是要去哪?”
歐陽戎隨口問。
“回城裡辦點事。”
容真也隨意道。
她又輕聲問:“你剛剛見誰去了?”
歐陽戎指了指身上:
“家裡來人,爲我送了一件官服,我換了下,去慶典還是得正式些。”
容真打量了下他身上的緋紅官服,點了點頭。
就在歐陽戎開口之際,宮裝少女突然伸手,從前者胳膊上捻起了……一根細長的頭髮。
女子的頭髮。
容真兩指捻發,眯眼仔細看了看,又擡頭看着他臉龐。
歐陽戎見到頭髮,頓時認出了是繡孃的,老臉紅了下。
不過他卻神色自若的擡手,隨意拂走了容真手中的秀髮,若無其事道:
“哦,來的是女眷,應該是她疊放的時候留在官服上的。”
容真默默看他。
氣氛稍微尷尬。
……
潯陽渡。
離大郎從離開王府,到抵達渡口,一路上就和做夢一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竟然敢一個人跑出來。
但從他得知衛安惠在這裡起,知道她可能羊入虎口起,就心中涌起了一股衝動。
離大郎快馬加鞭,不敢停下腳步,他怕稍微慢下來,自己就會後悔,會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讓家人失望,會忍不住掉頭回去,磨光了勇氣。
抵達渡口,離大郎四望一圈。
市貿司那邊好像有人聚集,應該是六郎在那兒辦事。
不過離大郎沒有去找他,離大郎的目光很快鎖定了衛安惠的車轅,立馬趕了過去。
他觀察了下,衛安惠的馬車周圍丫鬟侍衛並不多,因爲突然戒嚴緣故,渡口人羣亂糟糟的,離大郎趁亂鑽進了馬車。
“蘇扶?”
衛安惠原本正在發呆出神,見到離大郎溜上來,小臉驚詫的看着他。
蘇扶是二人當初在雲水閣第一次見面,離大郎的化名,衛安惠似乎就一直用這名喊着了。
離大郎迫不及待的坦白:
“安惠郡主,我接下來的話,你好好聽,別打斷,我不是來告別,只是來提個醒,你現在不要去湖口縣,那邊危險。
“水賊今早已經佔領了湖口縣,準備襲擊潯陽城,而且良翰已經讓六郎封鎖潯陽渡了,可能是擔心那些水賊有流竄過來的,在潯陽渡登船……”
他快言快語,深呼吸一口氣,繼續道:
“反正你現在再乘船,就是羊入虎口了,你……你信我一次,先回去,回去躲着,改日再離潯,今日城中可能有危險。”
一口氣說完,他在原地喘着粗氣。
衛安惠小臉呆呆的看了會兒他。
“你看什麼?到底沒聽清楚?”
離大郎不禁加重語氣催促。
衛安惠下意識的搖搖頭,在離大郎急得跺腳準備重複之際,她又趕忙點點頭。
“嗯嗯。”
“行,你知道就好。”
離大郎只覺得一張臉很滾燙,眼見二人相顧無言,他舔了舔嘴脣,準備下車走人。
“等……等等,你等等。”
離大郎停頓:“幹嘛?”
衛安惠注視了會兒他臉龐,就在離大郎皺眉要開口之際,她顫聲問出:
“蘇扶,你、你不是一直拒絕我發的請帖嗎,沒一次例外,你怎麼又擔心起我了?”
離大郎偏過頭:
“一碼歸一碼,我心善,助人爲樂。”
衛安惠直直的盯着他問:
“那你既然知道這邊危險,可能有水賊,你還來找我?就……就不怕自己的危險?”
離大郎漸漸憋紅了臉。
“我……只是……我……”
突然,他停止了結巴,回過頭,大聲說道:
“不怕,我喜歡你,所以我就想來,就這麼簡單,你管不了我,好了,我說出來了,你現在舒服了吧?那我走了!”
他破罐子破摔,埋頭要下車
衛安惠一臉急色的拉住他胳膊,挽留道:
“你等等,你先別走,下面危險。”
離大郎匆忙擺手,不敢回頭,要晃盪開她手臂:
“什麼危險,我現在立馬回去,再留下才危險呢,都說了與你無關,你管不着。”
“你別動!”
衛安惠突然前傾,抱住離大郎。
後者瞬間頓住。
她埋頭在他肩膀上,一張臉也羞的不敢見人,嘴皮顫着說:
“你別走,能不能聽我也說下?”
離大郎有些動容:“你、你要說什麼?”
這位並不漂亮卻溫婉純良的衛氏安惠低聲道:
“其實我、我也鐘意你。”
離大郎嚥了下口水,呆木頭一樣問:
“我、我有什麼好鐘意的?”
衛安惠問:“那你爲何喜歡我?”
“我是覺得你和其它小娘不一樣,第一眼就覺得,沒有爲什麼。”
“可我不漂亮,沒你阿妹好看,也沒容女史她們好看。”
“不一樣!我就是覺得你五官耐看,怎麼看也不膩,你服孝那會兒,不是我不守禮數,可我一天不見你我就想你,也是那時我確定了自己心意,我就是喜歡你,衛安惠!”
“我也是。”
衛安惠欣喜道,忍不住全部吐露:
“從第一次在雲水閣見面,你誤會我是茶藝師,躺在我膝蓋上起,我就覺得你好有趣,再到後面,你天天纏着我,剛開始還煩你,但越到後面越……有一段時間你不在城裡,我才發現,心底是想要你在的……”
離大郎漲紅了臉:“我、我……我哪裡好了……”他滿是自卑心虛的小聲問。
“別說話,抱……抱我。”
衛安惠緊緊摟着他,離大郎也用力抱她。
二人緊密相擁,兩顆心從未如此的近過。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雜亂聲,整個潯陽渡似乎都亂了起來。
馬車外傳來一些刀兵碰撞鎧甲的聲音,旋即氏一道男子的抱拳冷酷聲:
“郡主殿下,打擾了,有人看見潯陽王世子離扶蘇進了渡口,他有沒有來找過你?”
離大郎瞪大眼,衛安惠也着急四望,少頃,她突然按住了他腦袋,往下面按。
離大郎疑惑。
衛安惠低聲:“進、進裙裡。”
離大郎一愣。
少頃,憋紅了臉的他,乖乖招辦,低頭鑽進了衛安惠的長裙中,匆匆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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