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真贗品難辨,新鼎劍線索【新年快樂!求月票呀~】
功德塔內還是一副老樣子。
一片純白般的明亮空間。
回到了熟悉且心安的環境,歐陽戎長吐一口濁氣。
福報鍾已經很久沒有響過了,不過當下,歐陽戎並不希望它突然響。
因爲功德值本就不多,降神敕令需要它們,眼下情況危急,不能亂花。
歐陽戎來到小木魚前,低頭看去。
【功德:五千五百二十八】
歐陽戎微微鬆了口氣。
夠他使用一次降神敕令的了。
今日來潯陽石窟前,他的功德值是六千出頭。
若是歐陽戎沒有記錯,此前他在高臺上,當衆拒絕衛武、宋嬤嬤等人的拉攏,漲過一波功德,後面又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容真的安排,沒有選擇去當幫兇、抱美人歸,又是漲了一波功德。
中途莫名漲了一波功德,數額不小,近千餘。
最後,逃出主石窟的天羅地網,收回鼎劍,安然無恙的帶着繡娘和王操之離去時,依舊是小漲了一波。
歐陽戎記得,過程中,大致有四波的功德顯著增長。
不過,歐陽戎並不是因爲功德,而拒絕容真與衛武等人的,畢竟他做出選擇之前,也沒有想到這隻玄妙的小木魚會反饋功德。
至於最後一次漲功德的邏輯,倒是不難理解,應該是他拖延時間,讓韋密、王操之、繡娘提前跑路的舉措,所獲得的功德獎勵。
而中間那一波莫名的功德增長,結合它出現的時間,還有後續衛武得到修水坊那邊壞消息的情況看……沒猜錯的話,應該來自潯陽王府那邊。
歐陽戎提前撫摸裙刀,是約定中給小師妹報信的信號,提醒他們去飲冰。
按照他的安排,還有他在高臺蟄伏時從衛武那兒聽到的消息看,潯陽王一家眼下應當安然無虞。
功德及時的增長反饋,也側面說明了這一點。
這也是歐陽戎眼下還有時間進入功德塔休整細數,沒有急着丟下趙清秀、王操之他們,慌張趕回修水坊的緣故。
按照他設計的飲冰方案。
他太早回去找他們,反而容易撞到麻煩。
歐陽戎深呼吸一口氣。
覆盤完後,確認沒什麼遺漏,他把目光投向了小木魚上方的青金色字體。
眼下,接近五千六百功德。
本來之前那四波的功德增長,他的總功德應該有九千餘的。
不過在中途,發現了兩次不小的功德支出。
一次是降神在王操之身上,消耗了三千功德,同時還用去了多餘的一張紅黑符籙。
還有一次,是當衆斬首段全武,悄悄使用蜃獸假面,收集他的虛影假身,又是消耗一千餘。
不過歐陽戎覺得值得。
非常時期,非常對待。
此前“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收集功德值,不就是爲了關鍵時刻能大手大腳嗎。
誠然,從南岸樹林到大佛腳下高臺的距離,其實不怎麼需要降神去接力【鼎劍】。
但是,讓王操之吞下紅黑符籙的符水,帶着降身神通跑出去,並不是單純爲了御劍。
而是彼時彼刻,他心頭做出的多重預備方案下的最優解。
歐陽戎抽出思緒,從功德塔中脫離出來。
睜開了眼睛。
王操之、趙清秀都在靜靜等他。
歐陽戎什麼也沒說,伸手打開繡娘膝上的墨家劍匣,從中熟練的翻找起來。
劍匣現在算是成了他的隨身小倉庫。
歐陽戎手掌停頓,從中抽出那一本殘缺的《真誥》。
不過他接着又翻看了下,沒有找到妙思的靈墨。
此前妙思“大方”送給他三筒靈墨,歐陽戎今早離開王府、告別衆人前,偷偷塞給了謝令姜,小墨精妙思也放在了她那裡。
小師妹是儒家煉氣士,靈墨對於她的幫助很大,歐陽戎只是用來制符文。
因爲當時他身上有多餘的紅黑符籙,於是就全給小師妹了。
潯陽王一家的飲冰方案中,小師妹要做的事確實有些風險,歐陽戎自然最是心憂她,哪怕只是萬分之一可能。
沒有靈墨,就沒法制符。
歐陽戎沉吟片刻,決定先回修水坊那邊,找到小師妹和妙思後,拿到靈墨制符,先補充一張。
身上多一張紅黑符籙,能規避很大風險。
例如這一回,如果不去暴露蝶戀花主人身份,而是按照他原來的計劃,去使用降神敕令規避琴聲,若是沒有王操之吞下紅黑符籙跑路的這條備選路子,一旦請陶淵明上身失敗,他豈不是尷尬了。
後面事實也證明,確實沒有把陶淵明請過來,他合着符水吞下的那副所謂《歸田園居》真跡,是他孃的贗品。
再次想到此事,馬車內,心情本來平復不少的歐陽戎眼皮跳了跳。
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不知爲何,相王府給他的感覺,總是有些犯衝,與他和潯陽王府隱隱反衝。
或許是因爲相王府和潯陽王府的定位相同?某種意義上,都是延續離幹王朝的真龍氣數?所以在玄學意義上,是二龍相爭的關係?
只不過眼下,二龍都被上面那位女帝給強力壓着,旁邊還有衛氏這條“賴皮蛇”在虎視眈眈,所以不得不合作?
歐陽戎暫時收回一些思緒。
他低頭,從劍匣中取出了一份《桃花源記》真跡,這是從懷民兄那裡拿到的。
按道理,這一份真跡總不會也是假的吧?
其實,包括已經證僞的“《歸園田居》真跡”在內的這兩幅陶淵明真跡,歐陽戎都讓“陶學大師”離裹兒瀏覽鑑定過的,得到的答覆也是大概率真品。
但是筆跡是可以僞造的。
沒想到這年頭,贗品都整的和真的一樣,害人不淺。
但是其中確實是利益巨大。
陶淵明作爲東晉名士,距今有三百多年,名聲太大了,他的真跡自然價值連城。
真品本就是當世孤品。
贗品自然氾濫,甚至以假亂真,不足爲奇。
這也是歐陽戎不太確定相王府那邊是不小心走了眼,還是精心設計的緣故。
反正,類似此事,就是令人不適且膈應。
藉着顛簸緊閉車廂內的昏暗光線,歐陽戎打開了《桃花源記》,目光落在上面。
這份陶公真跡來自於京兆元氏的秘庫,是北魏皇室的藏品,從吳道子拿走青銅軸杆那件事看,此物是真品的可能性極大。
總不會連這個也是贗品吧?
歐陽戎凝眉,轉手收起了《桃花源記》。
不管如何,先回去一趟,和潯陽王還有小師妹匯合再說。
雙峰尖那邊,經歷了某種程度的“背叛”,歐陽戎心情有些默然。
就在這時,歐陽戎手掌碰到了劍匣中的一顆圓滾滾之物。
歐陽戎低頭,瞧了一眼劍匣角落裡的夜明珠。
就在歐陽戎出神之際,旁邊傳來一道備受感動的男子聲音:
“姐夫,你當時在竹林裡撕下官服,就是猜到了容姐姐他們不對勁?”
歐陽戎看了眼王操之,剛剛在路上,他與王操之簡略講了講高臺那邊發生的事情。
王操之本來還沉浸在姐夫是執劍人的震驚之中,琅玡王氏子弟自然清楚一位正統執劍人意味着什麼,因爲正統執劍人必然是有鼎劍在身側的,某一刻,王操之甚至覺得謝姐姐所在的陳郡謝氏金陵房這一脈是走了大運,與配備鼎劍的正統執劍人相比,所謂的寒門寒士身份簡直不值一提,不過當下,王操之得知高臺那邊的事情後,暫時按捺住了激動,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歐陽戎抿了下嘴說:“其實當時得知錢晨與水賊勾搭後,只是確認了水賊與衛氏有干係,但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正身處一個局,主要是……容真的緣故,但任何人都要私心,不能全信,況且還有早上王府收到舉報信的事情,此信似乎不是容真所寫……所以我要試一試。”
“試一試?”
“沒錯,是不是局,試一試他們就知道了。”歐陽戎輕輕點頭:“水賊一事,其實有一個淺顯的邏輯,衛氏不太可能真去勾結天南江湖,不是沒膽子,而是沒必要,風險太大,即使成功滅了潯陽王府,也有洗不清的黑料在身。這批湖口縣水賊,很可能全是他們自己的死士假扮,這樣即使後面聖人懷疑了,但事已至此,可能不會再去深究……若我是衛繼嗣,這就是最好的做法,利用天南江湖反賊動亂製造的機會,乘亂殺人就行。
“但我就是要假裝不知,就是要當衆揭露衛氏舉措,再給它按上勾結反賊的罪名,越髒越好,再看看衆人的反應:若主石窟不是作局,鐵證在前,容真她們沒理由不支持我查,若真是一個精心製作的局,那就會支支吾吾,會惱羞成怒露出馬腳,此招的結果……也都看到了,把衛武騙了出來,殺人滅口。”
歐陽戎輕聲說完。
“姐夫好一記投石問路。”
王操之臉色十分欽佩,眼神十分動容,有些哽咽的問:
“那姐夫撕了官服,讓我攜帶,提前跑路,還讓我吞了那張古怪的符……姐夫是不是怕我報信的路上遇到什麼危險,是不是也料到了繡娘姑娘會倔強不走?想要親自過去規勸?”
歐陽戎猶豫了下,誠懇道出真相:“這是其一吧,是擔心你被人攔截跑不掉。若這邊是一個局,有琴音在,我想降神過去勸繡娘走,她倔,只聽我本人的話,但是真降神過去後,看見她哭,我反而更加明白了,我勸是沒用的,她一定會留下等我,因爲如果位置交換,她處於這個處境,我也不會走,會等她,會去找她,將心比心。
“讓你提前吞下一張紅黑符籙,還有一個原因:萬一那邊不是作局,容真他們願意支持我回城剷除水賊,將衛氏死士一網打盡,那我只好繼續藏住執劍人身份,但是有一個叫【文皇帝】真音的玩意兒頗爲麻煩,我難過此關,怕另一個後手不保險,到時候就只能降神在你身上了,你這邊是確定性的,可以讓你代替我跑路,但這也不算背鍋,很大可能是能跑掉的,只要能拿到繡娘手裡的劍匣就行。”
王操之:……
看見身上散發出深閨怨婦氣息的便宜小舅子,歐陽戎擺了擺手:“反正得做兩手準備,不管是哪條路,你提前服下紅黑符籙總歸沒錯。降神、鼎劍、執劍人這些事我也不瞞你了,認識這麼久,我信你。”
王操之頓時有些動容,情緒一會兒哀怨一會兒感動的,他只覺得姐夫簡直是先天渣男聖體……歐陽戎說完,再度想起了【文皇帝】劍訣的事情。
其實他後面直接以大佛威脅跑路、離開主石窟,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當時察覺到了老樂師的琴聲已經消失,根據此前容真拒絕佛珠時透露過的消息,老樂師在用容真的佛珠主持大佛法陣,應該威力極大,還能定點保護高臺上的容真,這代表老樂師有調動大陣困住他與【匠作】的可能性,琴聲停下,代表老樂師警惕了劍訣泄露,一旦繼續拖延時間,等老樂師緩過來,掉頭對付他,那就棘手了,同爲執劍人,歐陽戎當然知道同類有多危險。
他一直關注琴聲,是想偷學【文皇帝】劍訣。
只是沒想到,那位俞老前輩如此警惕,眼下只能另尋他法了。
歐陽戎有些默然的偏頭,看了看趙清秀,突然問:“繡娘,還記不記得當初咱們在承天寺相遇的事情?”
一直低頭出神的趙清秀“嗯”了一聲。
歐陽戎手掌放在墨家劍匣上,追問:“繡娘,那天你躲在寺內,是不是察覺到了它的氣息,才晨起尋劍的?可你是如何察覺的?猶記得,那時恰逢我佯裝落水,湖底撈劍,你恰時現身,翻找我馬車,此事太過巧合,雖然相遇,我卻一直有些疑惑。”
趙清秀小臉神色複雜,一筆一劃的寫字:【我是在尋檀郎手裡這口鼎劍,我身上有紅蓮劍印,它可感知】
歐陽戎下意識問:“能感知鼎劍?這是什麼玩意兒?”
趙清秀從懷中小心翼翼取出一物,遞了上去,歐陽戎定睛一瞧,一方古樸小印,印底刻有“紅蓮”二字。
【檀郎,此物是乃是蓮塔之盟的信物,世上只有三枚,只需將鼎劍劍氣注入其中,它就能讓對應鼎劍顯形,並提供指引,跟蹤鼎劍……但有限制,這口鼎劍必須是龍城眉家的梅鹿鑄劍術所鑄鼎劍才行,檀郎手裡這口新鼎劍,應該出自龍城,用的正是已經失傳的梅鹿鑄劍術】
歐陽戎愣了下,梅鹿鑄劍術和蓮塔之盟,他知曉一些,不是愣這個。
歐陽戎隱隱覺得這方小印十分眼熟。
他立馬扭頭,翻找劍匣,很快,從中取出了一個擱置許久的陳舊小印,仔細一看,上面也有“紅蓮”二字,是同一物無疑了。
此印是當初回東林寺淨土地宮激活“夜明珠”無果,臨走前善導大師交給他的,說是當年衷馬大師遺體旁找到的,是唯一遺物。
“只要有相應劍氣,就能讓鼎劍顯形嗎?”
歐陽戎呢喃,看向夜明珠,眼神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他感到趙清秀主動牽起他的手,在寫字。
歐陽戎仔細感受了下。
【檀郎,我現在不怕了,想回去一趟,再找下二師姐】
“你二師姐在哪。”
【星子湖那邊,不過她也可能主動來槐葉巷尋我,因爲耽擱了不少時辰】
歐陽戎面露沉思,點點頭:
“也行,你可以先回槐葉巷那邊……”
他伸手入袖,摸了摸那串“免死一次”的裂痕佛珠,突然開口:
“繡娘,你回去後,去把容真女史送嬸孃的那一串佛珠取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