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意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在聽到雞鳴聲後她就麻利地起了牀,當然,這並不是因爲她轉性了突然能夠早起了,而是因爲昨天夜裡孃親跟她說,今日得去鎮上交付上次接的繡活,以及再找一些活幹。
她起來的時候,孃親已經穿戴好了,今日何桂英穿的是件看起來料子稍好一些的衣裳,她挎着個籃子,背上還背了包袱,這都是陶知意昨夜瞧着她整理的,包袱裡是上次接的繡活,裡面都是荷包。
而籃子裡則是她做的一些小糕點,合着做了能賣出去賺個幾文錢也是好的,若是賣不出去,則是她的乾糧。
從何家村到鎮子上有二十里地,沒有任何的交通工具,要出去就得靠兩條腿。而這二十里地教程快的兩個時辰能走到,慢點兒的就還要晚些。
家裡條件好點兒的有牛車,但他們基本都會拖了東西出去外邊賣,比如拖些柴出去,替村裡人拖些能賣的出去,總不捨得自己人坐。
若是回來時,運氣好碰上空的牛車還可蹭個一段路,不然就只能靠自己了。
陶知意人還是迷迷瞪瞪地,站在院子裡聽孃親交代,廚房裡粥已經熬好了,她們醒了喝就是,陶兮一天得喂四次米飯,分別是哪幾個時辰,院子後面的公雞要記得喂。
這些事情昨天晚上何桂英就已經交代過一遍,可能是不大放心兩個孩子,又反覆叮囑最重要的,就是不是熟人敲門不要開,若是單獨的男人來也不能開。
陶知意一一記下,讓孃親放心。
見孃親還要再囉嗦,陶知意打着哈欠指了指天邊說道“娘你再磨蹭下去,日頭該出來了”
何桂英瞧了一眼,確實天已經有些要泛白的跡象了,若是再不走,恐怕到鎮上都得大中午了,就算是賣東西也沒搶着個好時候。
“好好,那娘走了,你照顧好妹妹”何桂英忙說道,跟陶知意擺了擺手就往院子門走去。
陶知意跟在她身後,待何桂英走了一段路後,再將院子大門給關上了。
沿着村子裡的路出去便是主路,偶爾也有別的村的人往鎮上趕,所以倒不至於害怕,何桂英知是在家中耽誤了些時辰,便加快了腳程。
送走了何桂英,滿腔睏意上頭,陶知意搖晃着身子往何桂英的屋子去了,方纔孃親說的陶兮身邊不能離人,她只當多個暖牀的罷了。
鑽入她們的被窩,何桂英睡得外邊這半早就冷了,不知道是幾時起來的。
陶兮小傢伙還睡得香甜,毫無察覺身邊的人已經換成了姐姐。
慢慢的,陶知意也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睜眼,便是瞧見陶兮坐在牀上玩耍。
見她醒了陶兮張着小嘴“姐姐.....姐.....”地叫個不停,雖然口齒不清,但她似乎很喜歡叫陶知意。
陶知意摸了摸她的腦袋,給她穿好了衣服就抱着下了牀。
廚房裡有何桂英早就起來熬好的粥,因有竈灰溫着,還有些餘熱,陶知意就不用再熱一下了。
這個時代沒有牙刷漱口水之類的,而是用一種名爲齒術的東西,也就是用磨齒刮舌以除去口中污物的木片。
陶知意還用不太習慣,但爲了保持口腔清潔,也只得忍受着噁心的滋味迅速洗漱完畢。
姐妹兩人喝了粥之後,陶知意就按照孃親的吩咐到院子後面去餵雞。
這是在她們的屋後,用小竹條編成的一個籠子,裡面關着一隻看起來很有氣勢的大公雞。
在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會餵雞,條件即便再不好,也是要喂一隻公雞用來打鳴的。
陶知意將拌着穀殼的雞食倒入了它面前的碗裡,接着將籠子的小門打開了,娘說這樣雞就會自己出來吃的,等它吃完了也不急着關籠子,讓它出去自己到外邊覓食,吃些小蟲子也能增加營養。
可是她將雞食放在那裡半天,也不見雞出來吃,想着莫不是怕人?
於是她拉着陶兮退後了一點。
可雞還是不出來,她這就奇怪了,但反正放在那裡餓了就會自己吃的,所以陶知意也沒太管它,而是抱着陶兮走了。
兩個人在家也沒得別的事兒做,這個時代沒有手機電視,他們也不像那些富貴人家小姐一樣,繡個花念個書一天時光就消磨了。
左右坐在院子裡沒事,外頭日光也好得很,陶知意決定帶着陶兮出去走走。
正好也給自己熟悉一下這個村子的機會,雖然腦子裡有記憶,但是並沒有實地見過,不知道是什麼樣的。
這麼想着,陶知意還覺得有些小興奮,因爲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到古代農村,是不是跟現代的一樣?
這一切都是在電視裡才能看到的場景,馬上就要出現在她的面前了,怎麼能不激動。
於是她將家裡的門窗都關好了之後,抱着陶兮就出門了。
陶家住在村子西北方向,後面只有一兩戶人家,挨着的就是禁山。
整個何家村大概有兩百多戶人家,算是一個大村了,但是因爲一直沒有出什麼真正的人才,所以才導致發展落後,官府也不重視這個村子。
不像是隔壁的牛家村,前年出了個舉人老爺,這兩年官府的扶持格外多些。
出了門右拐,就能到村子裡的大路上,是稍微寬闊些的泥路。
“汪汪!汪汪!”
陶知意剛走出來,就看到一隻頭頂一塊黑身上其他地方都是黃色的狗朝着她們倆狂吠。
陶知意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地抱陶兮更緊了,她往另一邊挪了幾步。
“叫什麼!大黃安靜點!”屋子的主人聞聲出來了,是一個揹着娃娃的婦人。
陶知意認得她,乖巧地叫了一聲“唐大娘!”
這個婦人是年輕時被自己的親爹賣過來何家村的,好在丈夫對她不錯,也就在何家村落了根有了兩個娃娃,大的十歲,小的去年剛出生。
“是陶家丫頭啊......”唐大娘見是陶知意,不知道爲什麼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奇怪,匆忙打了個招呼就往屋子裡走了,接着還緊緊關上了門。
陶知意沒放在心上,接着往村子外頭走。
殊不知,在屋子裡,唐大娘趕緊關上門後,與自己的婆婆說道,“娘,你說這陶家丫頭是不是還有問題,以往大黃見着她都不會叫還親的很,怎麼的就.....”
“莫多言,離她遠點就是”牀上傳來了一聲蒼老的聲音。
唐大娘應聲,吞下滿肚子的疑問準備做飯給田裡的丈夫送去了。
越是往外走,她越是覺得外邊的環境,讓陶知意覺得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簡直太過幸福。
即使已經活了這麼二十多年,見過許許多多的壯麗風景,她仍覺得這片山村帶給她的感覺異常美好。
連日來的溫馨霏霏細雨,將討人厭的塵埃沖刷的一乾二淨,片片山坡疊青瀉翠,遠處正在成長的青苗在春風的吹拂下茁壯成長,逶迤的薄雲彷彿凍僵似的緊貼着湛藍的天壁。
凝眸遠望,她直覺雙目有些隱隱作痛,因着是被這景色迷了眼。
清風拂過她的衣角,微微帶起她隨意紮在腦後的秀髮,旋即向山中雜林吹去。
屋子間偶爾有一兩顆樹,樹梢上的葉片簌簌低語,狗的吠聲由遠而近,若有若無,細微得如同從另一世界的入口處傳來似的。
這一片安詳的山村,讓人實在是不忍破壞,甚至於她真的很想將自己眼前看到的東西,一一用畫筆紀念。
不知道是因爲自己這副身子的體力太差,還是因爲陶兮真的很沉,她抱了一會兒就覺得吃力。
於是她將陶兮放了下來,讓她自己走,小陶兮明顯的不樂意,一開始還伸着手要姐姐抱抱,但很快發現姐姐是鐵了心不抱她,只好自己蹣跚着往前挪動。
“羊羊!!”遠處幾隻羊結成羣朝他們方向走來,還發出“咩咩”的聲音。
陶兮興奮地指着它們大喊着。
“羊伯伯!”陶知意也朝着那跟在羊後頭趕羊的老人喊道,他是村裡頭唯一一戶養了羊的,這羊可值錢,算是個大戶了,村裡人都叫他羊伯。
這羊伯是個和藹的人,尤其喜歡小孩,“誒!是陶家兩個丫頭啊!出來玩?”
“嗯!出來透透氣!曬太陽呢!”陶知意笑眯眯地回答。
養羣朝着她們走近了,陶知意怕陶兮這小短腿被養羣衝撞,又將她給抱了起來。
小陶兮異常地開心,不斷地揮舞着她蓮藕似的小手臂比劃着趕羊的姿勢。
“小丫頭喜歡羊羊嗎?”羊伯看陶兮開心,停下來逗了一會兒陶兮。
“喜歡!羊!羊!”陶兮大聲地說道。
她那可愛的模樣,逗得羊伯都樂開了花。
神奇的是,羊伯停下來不走,那羊羣竟也停了下來在找草吃。
眼看着有一隻羊要吃別人家種在籬笆裡的菜,羊伯大喝一聲,“去!”甩了鞭子過去。
可更令人驚嚇的一幕出現了,那羊捱了這一鞭子,本應跑開是陶知意她們相反的方向,但卻朝着她們衝了過來。
“丫頭!快讓開!”羊伯着急地喊道。
可這一切太過迅速,她們躲閃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這羊撞了。
輕則摔倒,重則斷骨。
千鈞一髮之際,陶知意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自己拉開了,她驚恐地瞪着眼睛看着那隻羊從自己的面前衝過,到另一邊若無其事地啃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