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疑問還沒有問出嘴,就聽江面上遠遠的傳來一聲號角之聲。
兩人扭頭看去,只見數艘大船,順着滾滾江水,高高的揚着白帆氣勢洶洶地向王隨真所在的小船逼將過來!
王隨真有些納悶:“這又是那一路人來了?是東水書院的追兵,還是錦衣衛的?”
王伯安揚聲道:“船家,現在就馬上靠南岸停住吧,這是錦衣衛專門捉我的,只要我下了船,就沒你的事了!”
船伕見了這個架勢,也頗爲心驚,慌忙掉轉船頭,拼命搖槳,向長江南岸駛去。
可那錦衣衛的的大船帆大槳多,來的好快,小船剛剛遠遠地看見長江南岸的岸堤,那大船已把小船給逼住了!
三艘戰船,將小船團團圍住,有兵士用一丈多長的勾鐮槍將小船勾住!
每艘大船上全都呼啦啦的擁出了一羣羣的兵士,衆兵士一現身便紛紛張弓搭箭,銀光閃閃的箭頭反射着殺氣騰騰的光芒,將小船上的船伕、王伯安和王隨真全數瞄準了。
隨後有人搭上了一架長梯,一個微胖面白無鬚的錦衣衛,緩緩地從大船上順着長梯向小船上走來。
王伯安冷哼了一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應天府的鎮撫使史利來史大人,久聞史鎮撫使無利不來,看起來西廠劉公公下的本錢不小,爲了抓住在下,竟連史鎮撫使都驚動了。”
史利來嘿嘿嘿冷笑一陣,眼睛微微眯起,陰惻惻地道:“王守仁,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當你的兵部武選司主事,我當我的應天府鎮撫使,緣何你頻繁上書彈劾於我?說我貪贓枉法,收受賄賂?你這不是廢話嗎?本官只是收了一點點該收的錢,怎麼了,不行嗎?你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大明朝,我大明朝上上下下官吏數十萬人,那個當官的不收錢?嗯?哼!不收錢,就憑朝廷那點微末的俸祿,本鎮撫豈不是窮的連肉都吃不起,每天要喝稀粥渡日?要是把本官餓壞了,耽誤了朝廷的大事,你擔當的起嗎?啊?”
史利來越說越是氣憤,越說越是大聲,最後忍不住指着王伯安的鼻子咆哮了起來。
王伯安仍然很淡定,不怒不惱的道:“給天子上書參論,是臣子的份內之事,你說你貪的不多,但全國上下,你貪一點,我貪一點,我大明一朝的稅銀,豈不是要被你們這羣人貪完了?我大明朝現在只所以會這樣,全都是因爲你們這些自認貪的不多的貪官污吏!現如今,國家已經被你們這些貪官污吏給搞的千瘡百孔,民不聊生,搖搖欲墜!古語云:千里堤壩,潰於蟻穴!我只恨我自己彈劾的貪官太少,彈劾你們的罪名太輕!”
史利來不氣反笑:“哈哈哈,哈哈哈,是是是,你彈劾的好,彈劾的妙!可惜,又有什麼用呢?”
他雙手很是無所謂的極其囂張的向兩邊擺了擺,獰笑道:“可惜本鎮撫使還是好好地在應天府當着我的鎮撫使,沒準過幾天本官還要升官,而你——現在已是本官的階下囚,哈哈哈……”
王伯安氣憤又無奈地嘆了口氣,憤憤不平地道:“待雲開霧散時,定將魑魅魍魎盡數擒拿!”
史利來嘿嘿冷笑:“你沒那機會啦,本官現在就要你的狗命!來人,給我上!”
他伸手一揮,立時有兩名手拿鬼頭大刀跟鐵鎖鏈的兵士躍將下來,直奔王伯安而去!
王隨真一直在旁冷眼觀瞧,心中暗自思量逃走之法,可惜這裡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他倒也會一點點水,但要說水性如何如何的高深,卻遠遠談不上。
水性不高明,想要帶着王伯安跳水從江中逃走,這個想法不太現實,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儘快駕船逃到南岸,只要上了岸,那這史利來再想抓他跟王伯安,便是勢比登天還難了!
前面兩名兵士衝上來之際,船尾同時也跳上來兩名軍士,將那船伕拿鏈子一鎖,拽着大船上垂下來的繩子將船伕捆回了大船裡。
王隨真一見船伕被抓,暗道大事不妙,他不會弄帆,也不會駕船,這船伕被抓,自己跟王伯安如何逃跑?
他心如電轉,還沒有想出什麼主意,拿鎖鏈的跟拿鬼頭刀的兩名公差已奔至身前。
也不見王隨真用什麼招式,只見他身形猛地向前晃了一晃,閃身回到原處。
只聽‘噗通’‘噗通’兩聲,兩名公差哼也沒哼一聲,同時墜入江中。
船尾的兩名軍士將船伕捆到大船上之後,重新躍回小船船尾,直接踩着船艙向王隨真身後的王伯安撲去。
王隨真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不待王伯安有什麼反應,反身躍起,來了個‘靈猴三躍’,又是‘噗通’‘噗通’兩聲,船尾奔上來的兩名軍士再次哼也沒哼一聲,齊齊落水!
王隨真冷笑一聲,躍回原位。
他腳剛一着船板,腦中陡地靈光一現:“老話說——擒賊先擒王,我先將史利來給抓住,所有的問題豈不是都迎刃而解?”
王隨真腦中剛一蹦出這個想法,那史利來也馬上發覺了這個問題,轉身扒着梯子就往回跑。
王隨真那能讓他跑了?奮力躥起,躥到大船邊,手扒大船船幫,右腳重重一踹。
只聽‘砰’的一聲響,木梯已被王隨真踹飛開來,撞到了另一艘官船上摔了個稀碎。
剛剛攀援到梯邊的史利來臉色大變,驚呼一聲,掙扎翻滾着向江中落去。
王隨真順勢躍回小船,雙手齊出,揪住了吏利來命運的後脖頸!
他生拉硬拽,硬生生將史利來拖回到了小船上。
史利來急得聲調都變了:“放箭!放箭,給我射死這兩個大膽刁民!”
王隨真將史利來那胖大的身軀擋在身前,史利來好似一面大盾牌一般,將他的全身上下都遮了個嚴嚴實實,冷聲喝道:“誰敢放箭?射死了這個死胖子,你們誰擔待的起?”
衆士兵登時面面相覷,無人膽敢放箭。
史利來這時才反應了過來,忙尖聲喝罵:“誰也不許放箭,誰要射到老子,老子殺你們全家!”這話一出口,登時更沒有人敢放箭了,有深知史利來脾性的士兵,直接將弓箭收了起來,防止史利來將來找自己的麻煩,嫌自己現在用弓箭對着他的胖臉了!
既然有人帶頭,所有士兵紛紛都將弓箭收了起來。
史利來覺得自己的後脖頸不像是被人手抓着,像極了是被一把大鐵鉗子給生生鉗住了,直鉗得他全身一絲力氣也無,他用有些顫抖的語調道:“大膽刁民……不……不是……這位刁民……啊……也不對……”
王隨真聽史利來被嚇的驚慌失措,胡言亂語,不由得‘噗哧’一聲笑出了聲來。
王伯安故意調侃史利來:“史大人,何故如此驚慌?”
史利來有些哀怨地看了王伯安一眼,垂淚道:“王主事,我只是個小人物,一向只是奉命行事,你又何必故意跟我爲難?你讓你這位高手大哥放了我吧,你只要放了我,我給你……給你……嗯……嗯……黃金一百兩,怎麼樣?”
他斟酌了又斟酌,終於狠狠心,說出了一個讓他肉疼無比的數字——黃金一百兩!
王伯安嗤笑了一聲,說道:“史鎮撫使,你是不是以爲世界上沒有錢辦不到的事?”
史利來眼珠急轉,說道:“王主事的意思是錢少了麼?那……那一百五十兩,一百五十兩,這……這可是我一年的辛苦錢,最多就一百五十兩金子,真不能再多了!”他口氣又是肉痛又是堅決,那神情,似乎是說,就是殺了他親媽,也不能再多一兩了!
王伯安終於憤怒了:“酒饢飯袋,蠢豕蛀蟲!你馬上下令,讓大船讓開江面,把船伕放回來,我們要靠江南上岸!”
史利來可憐巴巴地問道:“那什麼時候放了我?我現在……現在就讓人回家取金子,好不?”
王隨真翻了翻白眼,用力一捏史利來的後脖頸,喝道:“少廢話!快下令!”
史利來只覺得全身一陣陣的痠麻,十分難受,慌忙道:“好,好,是,是,你們快點……”
史利來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聽‘砰’的一響,一個大漢突地從大船上躍將下來,落在了船頭上,直砸的整艘小船向江中微微一墜!
王隨真心中微驚,暗忖:“落船不使船前後震盪,竟將整艘船壓的向江中微墜,這人力道極大,而且對力道的把控也極爲巧妙,此人是個一流的高手!”
史利來一見這大漢,立時瞪大了眼,尖聲高叫:“趙文虎,你做什麼?還不退下?你竟敢上來?”
“敢!”趙文虎話不多,只冷硬的回了一個字。
一個字就噎死人!
史利來立刻沒詞了,用力嚥了口吐沫,有些艱難的道:“你……你想幹什麼?你就不怕我在劉公公面前參你一本?”他此時是又氣又急,生怕趙文虎惹的王隨真不高興,王隨真一把捏死自己,但他此時全身又一絲力氣也無,只能拼命的睜眼,急的眼珠子都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