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又深又大的彈坑,李雲蜷縮着身體,彈坑裡的髒水已經蔓到了肚子上。cOМ//他的身上搭着條死屍的腿,手裡緊緊的握着一把鋒利的匕首。
猛的一聲爆炸,落下的泥土石塊打在水中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李雲感到胸口一陣猛跳,他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
他聽到“叮叮噹噹”的響動和雜亂的腳步聲從河堤方向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一種莫名的恐懼和緊張使得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張開了,但是這種恐懼很快便被他克服了,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一隊隊的黑影從他的眼前快速的掠過,子彈在空中飛舞着,不時的有人被打中,有的受了傷,躺在地上嚎叫着,有的則一聲不吭的倒下。
這是個漫長的夜晚,潮水般的人羣蜂擁而至,失去炮火掩護的守衛者們不得不用他們的頑強來戰鬥。夜幕下的戰火映射出一張張扭曲變形的臉龐——他們看起來更象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骷髏,衣衫破爛,蓬頭垢面,只有那一雙雙眼睛中,燃燒着灼熱的戰意。
這是兩隻困獸的搏鬥,在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艱苦撕殺之後,聯軍的耐心與勇氣同樣也快消耗殆盡了,他們積攢出最後的勇氣,瘋狂的向這片死亡之地衝鋒。
整個洋河北岸的陣地彷彿一下成爲了狂暴肆虐的海洋,各種聲音匯聚成一曲雄壯而又慘烈殘酷的戰爭交響曲。炮彈在轟鳴,機槍在撕吼,鋼鐵碰撞着鋼鐵,意志對抗着意志!這是一場噩夢,更是兩種力量,兩個極端的激烈抗爭,是兩種文明的決戰!
聯軍士兵突破了鐵絲網構築的第一道防線,雖然在那裡他們遭受了巨大的傷亡,可是踏着同伴屍體前進的他們,終於還是衝到了以前所沒有達到的區域。他們來不及爲死傷的同伴悲傷,因爲下一個,也許就是自己!他們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衝上去,衝上去,彷彿只有這樣,他們的生命在終結前纔有了意義。
他們沒想到的是守軍竟然將戰壕挖的如此之深,以至當他們在黑暗中跳下戰壕的時候,多數被摔斷了腿——如果他落在了不幸的戰友身上,結局可能會好一點,不過也僅限於沒與被守軍的鋼鏟或刺刀結果以前。
越來越多的聯軍士兵衝入了戰壕,他們藉着戰火,在硝煙中奔跑着,猛烈的開火,手榴彈的爆炸在戰壕中此起彼伏,一陣兇猛的大火撲面而來,衝入火中的士兵象點燃的蠟燭般燃燒起來,他們慘叫着,掙扎着,很快就倒在了地上蜷縮成一推照明的火焰。
聯軍士兵在壕溝前稍微遲疑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被更瘋狂、更激烈的衝擊替代了——在洋河北岸的河堤上,就在五天前蔣百里輕騎突擊聯軍機槍陣地的地方,瓦德西正站在哪裡,在他背後,聯軍各國的戰旗正在漆黑的夜色中迎風招展。
在他面前,金銀肩章們正排成一條直線。
“各位將軍都是歐羅巴列國中的軍界精英,在往日的歲月中,各位的前輩便是高舉着這些軍旗戰勝了一個又一個強敵,開疆擴圖、保家衛國——也讓這些軍旗從默默無聞的破布變成了榮譽與自豪的象徵。”瓦德西仰視着這些軍旗,緩緩說到。
“可是今天,就是現在,我卻不得不燒燬這些軍旗——因爲你們正在玷污屬於這些軍旗的榮譽,身爲軍人,我不忍心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瓦德西點着菸斗,然後用剩餘的火柴把最左面的一面軍旗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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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燒我的軍旗——”軍官中有人撕心裂肺般哭喊着衝了出來,但是很快就被瓦德西的衛兵給按倒在地上。這名軍官看着屬於自己部隊的軍旗被火焰無情的吞噬,淚水不可抑制的從他眼中流出,他轉過頭去惡狠狠的瞪着瓦德西。“瓦德西元帥,我提醒你,你只是德軍統帥,你沒有權力羞辱我奧地利軍人的榮譽!我要和你決鬥!”
“是你自己在侮辱你自己的榮譽!”瓦德西冷笑着看也不看奧地利的軍官,他向第二面軍旗走去。
“兩個星期了!整整兩個星期,將近八萬的聯軍被不足三萬的遠東人擋在這條叫洋河的小水溝面前!”數十面軍旗被逐一點燃,化作一個個沖天火炬,瓦德西這才轉過身來,他面色鐵青的望着這些對他咬牙切齒的軍官們。“今天晚上,自稱所向無敵的聯軍士兵們,居然在一條小小的壕溝面前畏縮不前!到底是誰在玷污自己的軍譽!”
“是你們武器不如他們?!還是訓練不如他們?!還是戰士沒有他們勇猛?!”瓦德西將象徵德國陸軍的雙頭鷹戰旗點燃了。“都不是!責任在這裡!是你!是我!是我們這些指揮官的無能才讓聯軍成爲整個歐羅巴的一個笑話!”
“明天、或者後天!新任的聯軍司令克拉克•馮•阿隆索就要來上任了,整個歐洲都認爲,我們還不如那個被稱爲德意志海軍之恥的敗軍之將!高層們甚至讓一個前海軍將領來指揮這支陸軍!”
“不!”軍官們憤怒的鼓譟起來。
“今晚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瓦德西冷冷環視着這些軍官們。“如果在克拉克上任前,我們能夠攻克洋河北岸遠東人的陣地,那麼失去的榮譽還能夠找回來——否則,就扛着軍旗滾回歐洲吧,在那裡迎接你和你的軍旗的,將是鋪天蓋地的臭雞蛋!”
伴隨着瓦德西的聲音,塹壕邊忽然發出巨大的歡呼聲——殺紅眼的聯軍士兵將自己同袍的屍體、甚至是傷員都丟進了塹壕中,六米寬三米深的塹壕上很快被壘出幾座血肉形成的橋樑。
在橋樑對面,就是蔣百里的陣地,多日來不間斷的炮轟已經將那裡轟成了一馬平川!
“對面的指揮官就是林雲吧……”瓦德西凝視着那片淪爲焦土的陣地。“也許林雲是我從所未見的天才,但他也是人!”
聯軍元帥回頭惡狠狠的看着自己麾下軍官:“衝上去,和他們攪在一起!就算林雲是天才,這種混亂的戰場也讓他無法發揮出指揮藝術來!——有史以來,決定混戰勝負的,除了雙方的單純人數對比,那就是隻有勇氣了!”
瓦德西拔出指揮刀指着蔣百里的陣地:“人數我們zhan有絕對的優勢,現在,讓我看看你們的勇氣在哪裡!”
“諸位!拿出你們的勇氣,去奪取本該屬於你們的榮譽吧!”
各國的軍樂隊奏響了進行曲,激昂的鼓點敲打着人們的心扉,那些聯軍士兵們陷入了決死的衝鋒。
他們穿着各種顏色的軍服,揮舞着手中的武器,在槍林彈雨中兇狠的衝向死亡,軍官們的喊叫早已被淹沒在這紛亂的黑夜之中,他們悲哀的發現,即使自己能夠率領士兵突破守軍的防線進入戰壕,可面對的卻是更爲複雜和危險的局面。
“你永遠不知道會從什麼方向射來一顆子彈奪走你的生命,或者什麼時候一把鋒利的鏟子砍掉你的頭顱。”這是一個當晚的倖存者後來對記者說的話。
的確,這片陣地彷彿是個永遠不厭倦吞噬性命的地方。這是一個深淵,不管對進攻的一方還是守衛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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