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常傑都再沒出現過,那種如影隨形般令人厭惡的感覺消失,也伴隨着一絲絲失落,呵呵,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
這裡是座不夜城,人們忙碌了一天後,選擇在夜晚釋放壓力,那看上去人潮涌動的夜街,人心深處隱藏着的該是孤寂,我靜靜的觀察着他們,解讀屬於我的孤獨。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一個聲音從我身後響起,沒錯那聲音是周曉的。
“冥差從來都是一個人。”
我似乎快要忘記這個人的存在,因爲我討厭被同一個問題困擾,因爲他心中有太多執念,這些東西都在潛移默化中牽引着我,這種感覺令人生厭。
“是嗎?可前段時間,我分明感覺到你的身邊多了一個人的樣子。”周曉笑着說道。
揮手間我將時間定格,猛然轉身掐住周曉的脖子,歪着頭冷眼看着他不斷變紫的臉,不斷的掙扎,他居然可以握住我的靈魂,我順勢將他扔了出去。
“我說過,不要試圖感知我的行蹤。你不該把我的警告當作耳旁風。”我冷冷的說道。
“咳……咳咳……”他表情痛苦的用手捂着脖子,“那你,殺了我好了。”
如果冥差可以隨意取人性命,那這個世界將不再存在任何法則,所以冥差不需要任何情緒變化,因爲一旦出現差錯,擾亂的將是人間的秩序。
他在故意激怒我,但是我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竊喜,沒錯他那一閃而過的情緒,出賣了他此刻表現出的痛苦。
“執迷不悟。”這是我對周曉最後的總結。
就在時間解禁,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一聲槍響打破了我的計劃,生死簿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又一個壽元未盡的人名消失在生死簿上。
“那是什麼?生死簿嗎?”周曉反彈式的快步走到我身邊,驚奇的說道。
由於周圍的人都被槍聲嚇的四處逃竄驚聲尖叫,所以沒有人去注意周曉的這一反常舉動。但是他的好奇心實在太重,尤其是他的執念,讓我隱隱不安。
我沒有說話,瞬間消失在周曉面前,出現在槍聲響起的地點,那是一條昏暗的小巷,一個男人面朝上倒在地上,眉心處有一個洞,顯得十分顯眼。
靈魂跪在屍體的旁邊,顯得異常痛苦。
“賈旭,跟我走。”我開口對賈旭說道。
他緩緩的轉過頭,那處槍傷觸及靈魂。我蹙眉,賈旭是冤死的。
冤死者,含冤而死,生前罪過會留存在地府中形同檔案。唯有陽間查明其死亡真相,並予以平冤,方可轉世爲人,否則將滯留地府不得超生。但是能等到平反之日的冤魂極少,因爲傷及靈魂,魂體渙散很容易灰飛煙滅。
“他,他怎麼……”周曉氣喘吁吁的跑到小巷裡,倒是沒看出他有多害怕死人,但是當他看到賈旭的靈魂時,明顯有些驚訝。
“冤死,傷及魂。”我又對賈旭說了一遍,“跟我走。”
“不,我不能走,我要找到真正出賣老大的人,我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死。”賈旭鎮定的說道,然後將目光投向周曉,“既然你能看見我,求求你幫幫我。”
“這……”周曉是個好多管閒事的人,果不其然在賈旭求過之後,周曉很快就動搖的對我說道,“你看他都這樣了,要不你幫幫他行嗎?”
其實依照賈旭現在的情況,他跟我回地府,也只會被暫時留在地府監牢中,既無法投胎,也不知猴年馬月能夠得以平反,何況他靈魂受損,即使帶回去也沒多少時日。
打定主意後,我將賈旭的靈魂,連同周曉一併隱藏在這附近。
這裡畢竟才發生兇殺案,警察很快就會趕到,我跟賈旭都是靈體,人根本看不到,但是如果周曉被發現出現在案發現場,不被當作犯罪嫌疑人帶到警局受審的可能性幾乎是零。
路上,賈旭講述着他的故事。
賈旭從小父母雙亡是被奶奶帶大的,不過他奶奶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後來他認識了社會上一些閒散人員,先是小打小鬧,後來是片刀砍人如今是用槍,可以說被他打傷、打殘的人沒有五百也有三百。
因爲他夠狠、夠絕、夠強,很快得到了老大的賞識,他也算爭氣,從看場子到一步步走向核心,他用了十年,應該說這十年裡,他完成了一般人完成不了的轉變,從一個只知道打架鬥毆的莽夫,慢慢明白真正的強大用的是腦子。
但是他們這行明白這個道理的不止他一個,就在前不久,他們的毒品生意被警察盯上了,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每次都能平安躲過,但是這次居然被緝毒警端了老窩,社團損失慘重,老大懷疑出了內鬼,而他卻成了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其實負責毒品生意的不止他一個,可他卻成了被調查的重點,在被軟禁後深知必死無疑的賈旭選擇了逃跑,他打傷了看守逃到這條小巷,卻被老大親手射殺。
在聽完賈旭的自述後,我想周曉應該已經後悔了,也對想賈旭這種人即使在有情有義,也不值得任何人幫,因爲他做的事,不足以讓人對他產生憐憫之心。
“哥們,要知道你是幹這行的,我絕對不會替你求情。”周曉冷眼說道。
“如果不是爲了活着,誰會走這一步,那個人生下來願意當惡人?這就是命,老天爺給我安排的命就是做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就特麼的得讓人一槍崩了。”賈旭大笑三聲說這話的時候是那般無奈,隨後有些情緒激動的繼續道,“你以爲我願意嗎?我有的選嗎?我沒有。”
周曉沉默了,沒錯,這就是命,沒得選擇。
當警察趕到,一名身穿高級督察制服的女人出現在案發現場的時候,我看到了賈旭眼中的驚訝跟難以置信。
“怎麼會是她?”賈旭情緒可以用百感交集來形容,很複雜。
“你認識她?”周曉問道。
“那是我老婆。”賈旭不知是在哭,還是在諷刺的笑,“我們結婚五年,我居然不知道她是個警察,她居然是警察。”
“我死的不冤,我跟你回地府受過。”賈旭突然擦掉淚水對我說道。
當我帶走賈旭時,看到了他回眸間滿滿的愛意,同樣我也看到了他老婆慢慢蹲下身時,流下的那滴不易察覺的淚水,五年的時間,也許他們都爲對方付出了真心,但正與邪之間,總要有一方先退出這場戲。
賈旭因生前罪孽深重,須經第1層地獄至18層地獄,每層三年(以冥界時間計算)的處罰後,方可轉畜生道。
人間有冤申冤,地府收冤不訴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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