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大雨遮天蓋地席捲着,伴隨着那劃破夜空的閃電,雷聲在雲層中轟響不已,震得人耳膜嗡嗡地響。
酒肆裡氣氛依然沉悶,葉塵坐在臨門的那張桌子邊,旁若無人的飲着酒,屋外那驚天動地的雷響,對他造不成絲毫影響。在即將出手盜取玄鐵之際,他漸漸的進入了一種狀態,那是一個極其高明的盜賊,在等待自己的目標時纔會展現出來的狀態。
除此之外,葉塵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偶然間在這裡見到了一名盜中同道,儘管他表面不在意,但潛意識裡還是有種一較高下的心態。
一個真正的頂尖盜賊,並非常人所想的那樣永遠行走於黑暗之中,他們的身份是多變的,有時是巧舌如簧的騙子,有時是偵察兵,有時是間諜,有時是優雅的貴族。他們往往風搔的出現在各種高貴的公共場所,然後乘人不備時,用高明的盜術將最珍貴的寶物給“取”走。
此時的葉塵,手握酒杯,眼神深邃的望着外面,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瀟灑落寞的超凡氣度。無論是誰看到現在的他,都不會將他和盜賊聯繫在一起,更不會想到他等會就要出手盜取珍寶。
那個在旁邊喝酒的中年男子,原本葉塵進來時,他連頭都沒有擡,然而這一刻,卻忍不住打量起這個少年來。
儘管葉塵帶着斗笠,但中年男子識人無數,依然可以確定這少年年紀不超過二十,可他不得不說,這個少年的氣質讓他感到了驚訝。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身上竟有那種飽經滄桑的氣質,更是給人一種灑脫和落寞相結合的複雜感覺,若非這個少年就活生生的在眼前,他近乎要以爲是錯覺了。
“這位小兄弟,值此雨大夜深之際,你我有緣在此同聚在一個酒肆裡,何不如暢談共飲一番?”越是觀察,中年男子越覺得這個少年與衆不同,最終忍不住開口笑道。
葉塵轉過頭來一看,只見那個神秘中年人,正微笑着望向自己,他的目光溫潤如水,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正如先生所言,既然有緣同聚於此,暢飲一番又有何不可!”葉塵爽朗一笑,隨手將斗笠摘下,放在桌上,然後舉杯對着中年男子一敬。
雖然早料到葉塵年紀不會很大,可當他摘下斗笠時,中年男子還是愣了愣,葉塵比他想得還要年輕,頂多就十六七歲。不過中年男子也非常人,很快便回過神來,對葉塵的灑脫爽快頗有好感,當即和葉塵對空相飲一杯。
放下已空的酒杯,中年男子動作大氣給自己重新滿上,笑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此句妙不可言,想不到小兄弟竟是詩中大家啊。”
葉塵笑了笑,前世所在的華夏國,這種詩句不知幾許,而他對這方面也有過粗略的研究,自然隨手便可捻出。至於所謂的愧疚感,他丁點都沒有,一來這裡是在異界,別說那些詩詞大家已經死了,就算活着也不可能跑到這裡來,二來他也只是偶爾摘個一兩句,他的人生目標是變成一個強大的戰士,詩詞之類也只是無聊時用來調劑下生活。
“不敢,不敢。”葉塵歉然一笑,道:“此句不過是在下妙手偶得,怎麼談得上詩中大家。何況,在我看來,詩詞歌賦,小道而已,適當助興可以,若是沉迷於此,則是誤人誤己。”
“詩詞歌賦是小道?”中年男子聞言,目中精光閃動,道:“可是人人皆知,詩詞歌賦盛行於世,文壇上曾經更有楚公和周衍這等驚天動地的曠世人物,如何能說是小道?”
“呵呵,楚公和周衍之所以聞名於世,不是因爲他們在詩詞歌賦有多大的造詣,而是因爲他們以文入道,達到天人合一境界,對國有大功。故而自古以來,有不少大家在詩詞歌賦上造詣極高,可能讓後人銘記於心的,唯有楚公和周衍這等人物。”
“有趣有趣,不過我倒是好奇,在小兄弟眼中,究竟什麼纔是正道、大道?”中年男子笑道。
“道即自然,在我看來,道有三千,殊途同歸,所謂正道,因人而異,但歸根究底,那便是順其自然,在其位,謀其事,做好自己本分。戰士祭師,當提升實力,強大自我,戰鬥不息;文人學子,當專研經綸,名先賢意,洞天地理;社稷之臣,當運籌帷幄,調度天下,輔佐國君;商人走販,當不拘一格,互通有無,積累財富等等。若戰士祭師想的不是提升實力,而是專研詩詞或經商,此爲小道;商人不去經商,反而沉迷遊樂,此爲小道;社稷之臣不去憂國憂民,反而諂媚主人,此爲小道。”玄鐵仍未出現,閒來無事,葉塵從記憶中隨意翻出一些話,侃侃而談。
“大道同樣是因人而異,戰士覺得擁有毀天滅地之力,隻手可碎蒼穹,此爲大道;祭師覺得能夠溝通天地,以自身化天地,此爲大道;國君覺得,天下爲棋,國在我手,此爲大道;臣官覺得,天下太平,得君之寵,此爲大道;農戶覺得,風調雨順,莊稼豐產,此爲大道!”
這些在地球那個世界上,近乎人人都能脫口而出的話,但此刻不僅在中年男子心中掀起波瀾,即便那個神秘盜賊眼裡,也閃動着異樣的神采。
這些話,在這個世界,未必就沒人能說得出,但那些人無一不是宗師級別的人物,而眼前說這話的人,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這纔是讓人最震驚的地方。
“小兄弟實非常人,呵呵,這一席話,讓人受益匪淺啊。”中年男子舉杯喝了口酒,感慨道。
“不敢當,在下也只是說些心裡話,順耳則聽,不順耳則將之當耳旁風。”葉塵淡淡一笑,正欲再度飲酒時,卻忽的捕捉到,在城門處開了一道小門,幾道人影從外面閃了進來,他心中頓時一動。
“兩位先生,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恕不能繼續相陪了。”葉塵朝兩人拱了拱手,將斗笠重新帶下,隨手放了一個金幣在桌上,然後倏地竄入夜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