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燈光正好, 她被他輕輕放在牀上,他開始一分一分地親她,衣服漸漸被褪下, 他的脣在她的肩骨處遊離, 她的手插|入他的髮絲, 眷戀着這種難得的親密。
艾白曾經聽過這樣一句話, 女人愛一個男人, 便在做加法,那樣的愛只會越來越深,所以她現在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她知道他喜靜, 知道他是工作狂,知道他花粉過敏, 還知道他的母親, 他的人生, 你看,她不知不覺已經對他如此瞭解了。
還有誰會比他們更默契, 還有誰會比她更知道如何愛他?
她看着這個睡在她身邊的男人,生了一股貪慾,她知道自己很過分,從來沒有對他好過,還厚臉皮地要求他的愛, 可是她任性慣了, 他也包容慣了, 這一次, 讓讓她好不好, 讓她勇敢一次好不好?
他也許是今天趕路的緣故,睡得很深, 但依然拉着她的手,緊緊握着,艾白眼眶又有點溼潤,在心裡默默說,“我就當你默認了,你再不鬆開,我就當你默認!”
他哪裡還會鬆開,她明知道,所以甜蜜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她在患得患失中醒來,第一眼就要確認他,正好撞進他的眼眸裡。
早晨的陽光,在愛人懷裡甦醒,最是溫馨,艾白把他拉下來,就要吻他,他沒有拒絕,嘴脣和她貼在一起,分開後艾白的眼神又是膠着他,林鈞說,“我沒有刷牙!”
她用行動親了他一下,以示她根本不介意。
“昨天你爲什麼來?”她終於有精神盤問。
“那你爲什麼出來?”
好吧,既然艾白已經決定不隱藏,直面突擊,就已經做好準備,結果剛要開口卻被他堵住了嘴,比剛剛的蜻蜓點水更要奔放,她都覺得脣上火辣辣的,一吻結束,他的手又托起她的手指,放在嘴邊親吻,眼神熾熱地凝着她,艾白的心猛地一緊,被他突來的舉動不解到了,可有一層又隱隱知道他要說什麼?
他說,“我前陣子去了江南,回了那個老家,結果在母親房裡發現她的手信,才知道當初她和父親是不情願的,所以那麼多年過去,她也一直沒有把我送回林家,其實是爲了隱瞞我,與父親斷絕聯繫,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爲他們起碼是兩廂情願,原來不是——”
艾白真的知道他要說什麼了,她的手指還舉在他的脣邊,但立刻變得冰涼,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裡,又清醒到能聽清楚他說,“所以,艾白——我不能再耽誤你,你走吧,出了這個房間,你就能得到你要的自由了,現在就走,不要回頭——”
他的樣子只是比平常多一絲冷靜,可這一絲已經傷透了她的心,她抽出手還是不放過他,不放過自己,依舊問他,“你昨天爲什麼來?”
他不做聲,還是那樣靜靜的眼光,其實從她醒來他就有些不對勁了,她還傻傻地沒有察覺,親了他兩次,淚水瞬時涌到眼底,被她逼回去,可是精神已經到達極限,她把枕頭砸在他身上,罵他,“混蛋!混蛋!你不是說看到我危險你會發瘋嗎,你爲什麼要說這樣的話,你爲什麼?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玩,耍我很好玩?我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昨天跟你上牀我心裡都在噁心,我一直噁心,七年了,你終於捨得放我了,我告訴你,我現在很開心,我恨不得全天下都跟着我開心!”
艾白從牀上爬起來,因爲她無法再面對他無動於衷的表情,她可以聽到每說一句,她的自尊就低下一分,她的痛也深上一寸。
她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因爲是早春,她穿的急,但是也耗上了幾分,足以讓她情緒再次面臨崩潰,最後她的鈕釦也扣上,身後的他還是一言不發,她感覺腦後的那根筋一直吊着,只等着他說一句話決定她的生死,可是他一句話都沒有,儘管他的目光裡重量還在。
她緊緊拳頭,不敢回頭,淚水早就已經出賣了她,可是她不甘心,她怎麼能甘心,他那樣好,昨晚還睡在她身邊,像個孩子一樣握着她的手,所以她又說,“你最好沒有一點點的喜歡過我,不然林鈞,你會後悔今天把我推走,一旦我出去了,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她等了三秒鐘,提步就要往門外走,只聽到身後牀墊的聲音,他動作的聲音,她欣喜,她的手果然被抓住,淚立刻又流下,不過這次卻是委屈,剛要回首,卻聽到他說,“以後你可以叫我林鈞哥哥,有什麼難處都能來找我……隨時隨地。”末了,他這樣補充。
可是,去他的隨時隨地,她要的不是這樣的隨時隨地,她甩開他的手,他以爲“林鈞哥哥”是一種施捨嗎,她根本沒有稀罕,在這個房間裡,她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沒有再管他,她真的如他所說,沒有回頭。
外面的天空是藍的,雖然料峭的春意使她的骨頭裡都發着冷,可是天是藍的。
Freedom,她盼望的,竟然就這麼突如其然地來了。
她一路欲要跑回住所,結果又遇到昨晚的索橋,昨晚的索橋已經留在記憶裡,這根本不是她的索橋。
她摸着纜索,走得極慢,腦子裡不受控制地飄過他的臉,他的擁抱,他熾熱的吻,漫長的七年時光,再追溯到從前,她對他的惡作劇,他年輕的倔強的臉。
其實他比她愛面子得多,小心翼翼得多,因爲他不曾期望,就談不上失望,他從來不爭不搶。
她突然這樣地意識到,如果真的是這樣的林鈞,他確實不會說出他的真實感受。也許他並不是想趕她走,也許他也同自己一樣想她留下,他的前半生那樣孤單,他怎麼可能還希望這樣淒涼。現在,他又一個人呆在陌生的酒店房間,她怎麼可以又丟他一人!
她開始往回跑,像是尋到了一個合理的藉口,她開始往回跑,腦子裡千迴百轉,想着或許他是不愛她,但是他既然能留下她七年,那麼再多一些又如何呢,總有一天她會讓他愛上她,讓他變得同樣離不開她,她爲什麼還要計較,既然他放不下,她就主動點,至少爲自己爭取,她都沒有說過她愛他!
想到這裡,她的腳步更急了,恨不得飛到他身邊,就像他昨晚對她做的那樣。
可是,他不在了,他竟然已經不在了!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等在那裡!
她記得小時候她和林山出去玩,大人不放心,偏要林鈞跟着。他們想去的地方是遊戲廳,可是怕林鈞回去告狀,林山與他是不怎麼說話的,於是就派艾白對他說,“你在圖書館外面的花壇等着,我們進去看會書。”
因爲林鈞是剛來的鄉巴佬,沒有辦借書證,當然不會跟他們一起進去,結果他們就尋了另一個出口去遊戲城了。
她和林山都屬於那種一玩就玩過頭的,早把他忘腦後了,一直到晚上九點,他們才戀戀不捨地回家,回到家就聽到林鈞還沒有回來的消息,林山說,“跟我們出去的,結果自己去玩了。”
林父還是有些着急的,“他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啊?”
說到底,林鈞那會也還是個孩子。
艾白這纔想起她對他說的話,但爲了隱藏他們去遊戲廳的事,她沒有立刻說出來,從林家回自己家的路上,她突然跑起來,就覺得那個傻瓜肯定還在。
果然,外面的氣溫已經是零下了,他只穿了一件他從家裡帶過來的單衣,小小年紀神色就已經冷峻,一動不動地站在樹下,脣色卻是掩蓋不住的紫,她去握他的手,冰涼,被他甩開,看都沒看她一眼,這才往林家裡走。
那個時候他等了她多久呢,她其實已經記不太清了。因爲以後的等待是一次比一次的久,她每到林山的忌日,便不想吃飯,因爲林山剛走那會,她也是絕食,她需要那種胃部灼熱的感覺,重溫當初。
她的執念在林山身上可以說是體現到極致,可是他竟然能跟着她一起。她不吃飯,他就陪着,於嫂就勸着,所以那幾天總是吵吵鬧鬧,她窩在牀上還要接受他夜晚的騷擾,兩個人都沒有力氣,他還要摸過來要她履行職能,把她弄到散架才罷休,所以熬的天數越來越少,她記得上一次,她只有絕食一天而已。
他到底是有多大的耐心,以至於她都覺得這是天經地義,這次他的立刻就走,無疑又是一記耳光,把她打醒,她需要更努力,哪有這麼輕易就能補償她對他的所有壞事。
她不着急,這次換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