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天地,六十年爲一甲,五甲爲一代,十代爲一紀。
歷代以來,西海修真界都會在每一代的第二甲的最初十年,確定出西海修真界本代的嫡傳真人榜。
秦玄悄無聲息的隱秘返回西海,依舊籍籍無名,卻已證道法相老祖,就在他穩固法相根基的這幾年間,西海前十大嫡傳真人終於定下排名。
西極宗的李坤元排名第一,無他,此人修爲已是金丹後期小圓滿,比之大多數的九代嫡傳真人,也不弱分毫。
第二名還是來自西極宗,蘇坤雲,修爲是金丹後期。
這兩人的進步堪稱神速,在西海這十年間,風雲際會,近乎橫掃各大寶地秘境,號稱雷雲雙劍,身邊兩位師妹也是嫡傳真人之列。
第三名纔是星辰派的藍瑛,修爲也是金丹後期。
第四名是宮家的宮夢颵,第五名還是宮家的宮夢雲,此二人素來也是聯手,在這些年,加上藍瑛、藍秀才,算是少數能與雷雲雙劍抗衡的人物。
第六名是星辰派的聶麒,第七名則是聶麟,這兩位神龍見首不見尾,這十餘年間,真正見過他們的人極少,據傳兄弟二人聯手,未必輸給雷雲雙劍。
此七人,皆是金丹後期。
秦玄昔日還在西海修行時,認識的那些人,特別是星辰道院同屆的很多師兄弟,大多遲遲無法證丹,或是一直停步在金丹前中期,順利突破到金丹後期的人,少之又少。
證丹本身就是一個大桎梏,即便是星辰派的真傳弟子,能夠證丹晉升真人的,通常也不過七分之一的概率。
最終能突破到金丹中後期的修士,更是極少數。
此外還有一些,如葉夔、蔣靈黿,也曾一時風光,如今要麼泯然衆人,不知去向,要麼已然隕落。
如韓靈秋、梅黯,這兩年才證丹,也跟不上那些真正的後起之秀,最終成就也頂多如父輩,所謂的巨木院八家主,在某個領域略有所長,勉強躋身嫡傳榜前百席罷了。
他們不知秦玄在哪裡,偶爾有人提及,想到秦玄當年在星辰道院一路風光,如今渺無音訊,多以爲也和蔣靈黿之流一樣,早已無聲隕落。
西海十代,第二甲,第二個六十年開啓。
不知哪位,還是哪幾位老祖出手,將靈鯨島南方四百里外的火山羣,聚合成一座六百里方圓的巨型火山,浩瀚火脈引入靈鯨島。
靈鯨島的地勢終於再度拔高,這是幾位老祖聯手造島,山勢拔高,擴大一倍,還有巨量的岩漿沉入周邊冷卻,再擴數倍,滄海桑田,有陣法,有土系移山神通。
此後又過了數年,靈鯨島已經擴至百里方圓,鯨首山則高一千四百丈,新增的島嶼陸地,原本是一片片的黑石礁岩,不久就覆蓋層層靈壤,從西海各地收羅千年期以上的靈種霧竹。
島嶼依舊在逐漸擴大,只是速度變緩,巨型火山的岩漿也一直在緩慢沉入地下,提升島基。
直到這座島擴至兩百里長,一百四十里寬,終於按照西海的規矩,改稱鯨州,一州之島,自然就是各方承認的大型島嶼。
兩百里的紫氣竹海,浩浩蕩蕩,不同於蘄州的蘄竹,此地的紫氣霧竹更爲玄妙,能夠聚集海脈衍化靈霧,延綿數百里,紫霧飄渺如紗,霧中晶瑩閃爍,星華流溢。
這般奇景,在星辰七海已是第一美景,每日都有數萬修士慕名而來,流連忘返。
西海畢竟不是青海,那裡得天獨厚,其他九大修真界都難以相比,唯有這座鯨州島是小先天勝境,才能締造出如此浩瀚的紫竹海,此外便是秦玄證祖,藥靈特長更加強大無匹。
締造紫竹海,歷來都是一種很有趣的趣事。
秦玄素來樂此不疲。
這裡面有很多樂趣,很多玩法,他每隔數月,就會通過蛇鯨城,賣掉一批紫氣霧竹,買入一批千年期,甚至是數千年期的靈種霧竹。
有時,他也會跟隨宮夢颵,前往星辰七海各大宗族,親自辨別那些霧竹,挑選良品,有時還會購置一批藥力圓滿的珍稀靈草,或三百年期,或五百年期。
他總是易容,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反反覆覆,一晃又是十年匆匆而逝,時間已是十代第二甲的甲申年。
茅姑先行一步,這幾日就要渡劫,選擇在蛇鯨秘境裡證道,比秦玄選擇長生洞更加冒險,當然,她也有她的優勢和資本,還有她的野望。
爲了這一天,她多積累了十餘年,恰好是鯨州島百里紫竹海鼎盛的十餘年,抵得上在其他寶地洞府苦修三四十年。
她這一脈,最強就是金丹期,因爲能有三條鬼蛇分身,每一條皆能修煉至鬼丹巔峰。
可惜,鬼蛇分身渡劫的概率極低。
到了茅九翁的境界,即將突破至法相中期時,雖有六個鬼蛇分身,實則已無用武之地,廢掉又頗爲可惜。
當然,茅家三萬年傳承,還有一門彌補的秘法,能將金丹境界所煉的三條鬼蛇分身融合歸一,同主身一同證道,若是成功,即可修行九幽陰鬼功,化作純粹的鬼修老祖分身。
她在蛇鯨秘境渡劫,正是要藉助蛇鯨神器之威,推升出一位鬼修老祖分身。
這幾日,雷劫隨時會來,平日在鯨首山修行的幾位老祖,紛紛外出避開。
秦玄也不例外。
利用這個機會,他前往星宿山,孤身重遊舊地。
這一次,他並未易容,反正記得他的人,已經極少。
回到西海的這二十年,他通過捐獻紫氣霧竹,在宗門積攢了百餘萬功德,不算多,也不算少。
他重回功德殿,站在功德榜前,但見蕭天琴的四百萬功德躍居第一,萬天極早已不存在,不由得有些唏噓感慨。
相比三十七年前,他被迫離開星辰派時,此時的他,其實也沒有太多變化,依舊是那一襲青衫法袍,神容隨和淡然,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
這纔可怕。
席聖霄當初看見他時,還以爲是見了鬼,十七八歲證丹,三十歲證祖,這是何等可怕的資質才情?
一位面熟的師兄匆匆而過,瞥了他一眼,大概沒有什麼印象,繼續走出百餘丈,這才陡然驚出一身冷汗的飛奔而回,“秦師弟?”
梅黯的記憶力絕不算差,只是太久沒有想起秦玄這個人,一時沒想起來。
“梅師兄,別來無恙!”秦玄作輯見過,微微躬身,章法自然內斂。
“哎呀,真是好多年不見,我在你的鯨首山苦修十年,一直沒有機會找一處先天靈洞,只能留在紫竹林裡修行。我那些年可是經常要找你算賬,可惜,每次都見不到人,後來聽藍瑛師妹說起,才知道你去了海外遊歷。”梅黯提及舊事,還是頗有埋怨,只是他年紀漸長,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精於算計的鍛靈小修。
無他,時過境遷,他惹不起的人越來越多。
人,無論是不是修行者,終歸都得尊重現實,既已證明自身並非奇才,那便要認清事實,擺正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秦玄擡手,給了梅黯一枚紫竹令牌,“明年去吧,鯨首山的先天六十三洞外,這幾年又開闢出新的三十五座小先天靈洞,按照五行分化,木系七洞的效果,大致算是最佳,很適合師兄。”
“聽說過,聽說過啊,真是要多謝師弟,大恩不言謝。”梅黯感激不已,複道,“師弟,我如今在天術真人門下,也算是授業真傳,在功德殿掌持一些小事,師弟若是有事,不妨讓我替你打理。”
“哦,正好要兌換幾門神通。”秦玄心中唏噓,可惜這位“沒安好心”已非從前的詭詐之才,漸趨圓滑,也漸趨平庸,可惜,可嘆。
“好啊,我這也沒什麼大事,就陪師弟去一趟星辰洞天。這裡的情況,我最是熟稔,幾位守洞真人和我都是老熟人。”梅黯自然是有差事要辦,否則此前不會走的那麼急促。
差事急不急,遇到傳說中的秦靈玄,那都不重要了。
別的不說,光是鯨首山的九十八座大小先天靈洞,就有一半掌握在這位秦靈玄的手中,誰入誰不入,都是他的一句話。
這些事,別人大致都已忘了,還以爲這些靈洞真歸那位木隱真人掌控,梅黯卻是永遠不會忘的。
“師弟,你現在什麼修爲,金丹中期,還是後期?”梅黯一路小心,陪着秦玄前往星辰洞天,不敢冒然用靈識判斷秦玄的修爲根基。
“修爲這種事,急不得吧。”秦玄笑了笑,沒有回答。
“是啊,我就是當初急着衝擊證丹,耽誤了,現在一直困頓在金丹前期,悔之晚矣。”梅黯嘆氣一番,他這一路走來,本該順利,其實是處處不順利,好不容易熬成了萬天極的真傳弟子,豈料萬天極死在南海。
他父親到處求人,纔將他又送入葛天術門下受教。
此後就一直沒有太大的進步,急於證丹,又損了前程,困在金丹前期。
星辰洞天裡,一切依舊,多是十代弟子在洞裡流連,十餘位青年真人盤膝坐在石壁前,參悟宗門傳承。
秦玄漫步洞天,觀摩每一尊石壁上記載的各種神通法術,大多數都是他學過的。
回到西海二十年,他差不多已經將葉慕兩家記載在宗族裡的各種星辰派絕學,都練了一番,蛟鸞鯤鵬四大血脈,金木水火土五行,無一不學。
這就是潛心修行,不出去招惹是非的好處。
時間總是很多。
一路走來,唯有一門大江東流劍訣,似乎是他從未聽說過,而且,這還是一門極其罕見的劍術大神通,完整無缺。
“這是本派傳承?”秦玄大致有點懷疑。
“哦,這是星雲祖師得自東海的一門劍訣,既是劍訣,也是琴訣,因爲是難得一見的劍術大神通,歷代以來,唯有掌教可練,去年才由神鸞掌教傳下法旨,允許弟子們修習。”
“那就先換這門劍訣吧。”秦玄將手中的真傳腰牌遞給梅黯,複道,“有勞師兄操辦!”
“這個……?”梅黯有些爲難,“不瞞師弟,宗門規定,真傳真人僅能兌換這門劍訣的前兩訣,後面四訣,唯有七嫡四魔可換。當然,師弟身份特殊,未必不能換,我先去問問天術師伯。”
他不敢說不,寧願將這個麻煩推脫給葛天術,這便持着秦玄的腰牌,匆匆前往功德殿,前去找葛天術。
“混帳!”功德殿裡,陡然傳出一聲震喝。
隨後,一眨眼的功夫,葛天術就到了秦玄的面前,滿面笑容,“原來是靈玄師侄,稀客,稀客,菩提宮早有傳話,師侄若是回了星宿山,還請入宮面見祖師。”
梅黯匆匆隨後而至,躲在葛天術身後,一臉苦笑的看着秦玄。
他以爲給秦玄惹出麻煩了。
或許真是麻煩。
說來話長,當初,秦玄留下伏手,在巨木院栽培了兩名秦木家子弟,後來送入星辰道院,果然有一位搶得進入祖師洞的機會。
那一年有四人入洞,結果只有這位叫木辰的十代小修活着出來。
可惜,秦玄的伏手只能管一次,此後又過十年,祖師洞再度開啓,木隱安排的另外兩位秦木兩家子弟,最終未能擠入名單。
如今,那位菩提祖師,自然已經拿到星雲祖師傳遞下來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