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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玄一去一回,七個月後才行色匆匆的返回萬祖山,此時的萬祖城早已日暮西山,岌岌可危,如今的北海,更和南海一般,陷入魔族的重重圍困,各地失守,近乎淪喪爲一片魔海。
北海南境,金鸞一族也撤至西境,四大妖族齊聚昆吾山,不知是福是禍。
萬祖城外,赤眼魔尊調御各方,麾下雲集着五位魔尊,一百四十萬魔羅魔將聲勢浩大,城南的無相洞和金剛洞皆已失守。
靈霄道人的四大真傳弟子,除了那位葉真辰留在通天神殿聽候差遣,其他三位真傳齊聚萬祖城,而這座萬祖城同萬祖山之間,最後的那一道聯繫便是琅琊洞。
只要魔族繼續奪取琅琊洞,萬祖城和神河大陣的聯繫就能被切開,此城之滅,則是指日可待。
萬祖城主。
李真岇日夜難安,幾個月前就派人督促長生盟出戰,扼守陷魔池。
魔族其實並未攻打陷魔池。
長生盟也無意扼守陷魔池,這是一件很詭異的事,像是雙方都有默契一般。
秦玄一切如舊,寂靜無聲的離去,寂靜無聲的返回,彷彿與這片血流成河的戰場無關,彷彿是超然於世,置身於外。
他要和靈霄道人鬥陣。
如今,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羋鹿妖王是十一品的陣道宗師,精通五行七星之法。
陰神洞諸生,當初有七十位隨秦玄離開,如今總計五十四人渡劫證祖,十品陣道宗師三位,九品陣道大師三十二位。
秦玄座下十妖衆,玄冥靈龜、地煞靈兕、通臂靈猿和四大靈妖皆以陣道修爲著稱。
這七個月間,它們能做到的都已做了。
萬祖山北部,三千里紫竹海浩瀚如波,延綿一體,長生七洞,形如北斗七星佈局,無極洞是天樞,歸元洞是天權,琅琊洞是搖光。
搖光者,破軍之星。
琅琊山上,琅琊洞。
這座洞府歷經七個月的重建,如今已地下千丈,開闢出一座十里方圓的秘境,中央建有一尊周天道壇。
秦玄無聲返回,沒有通秉任何人,悄然遁入,出現在道壇前。
“盟主,別來無恙。”羋鹿妖王見到秦玄,便知道這場籌備已久的鬥法即將開始,合掌道,“諸事都已準備妥當,只等盟主前來。”
它隨即起身,身影一閃,回了五陵洞。
秦玄祭出陰陽鏡,道道陰光照向七洞,數十位從青海前來支援的老祖,遵照他此前的吩咐,各自就位。
他自己就在琅琊洞坐下,調御大陣,旋即,陸真、蒙修、孔媸三位妖王抵達道壇,守在三側。
這些變化雖然隱秘,卻還瞞不住掌持神河大陣的靈霄道人。
“秦盟主好大氣的手筆,所欲何爲?”道人心中一凜,已然知曉,秦玄這是要和他鬥法,另開一條門路,徹底擺脫神河大陣和通天神殿的掌控,旋即察覺,爲了這場鬥法鬥陣,秦玄已經付出不小的代價,被迫提前渡過第五次天劫。
他一聲冷哼,“你這鼠輩小賊,膽色和野心都真的不小,剛剛渡劫,根基還不穩就敢冒然出手。”
“鬥陣如下棋,沒有對手也是寂寞,前輩無敵天下久矣,還請賜教。”秦玄擡指捏訣,輕盈一撥,轉動手中的擎天尺,正式調御長生七洞之地的地脈。
“荒唐,真以爲本尊會繼續容忍你這般胡鬧妄爲?”靈霄道人沉聲震喝,聲音嘶啞,顯然已經動了真怒。
他也出手了。
整個萬祖山的地脈轟然沉降,簡直是根本不容秦玄調取一絲一毫。
靈霄道人很早就知道秦玄不在北海,估測是去了青海,究竟要做什麼,這位老道也盤算不清,最擔心的倒不是秦玄搬來救兵,而是怕秦玄一去不歸,徹底放棄萬祖山的這點基業。
正是因此。
羋鹿妖王等人在最近七個月間,一直緩緩佈局,循序漸進的將七洞連成一體,靈霄道人也一直未有干預,只是靜觀其變。
原來,這幫鼠輩真要掙脫神河大陣的束縛。
靈霄道人焉能不怒,一旦讓秦玄此事成功,對神河大陣和通天神殿皆有釜底抽薪的威脅,更能在萬祖山,和他分庭抗禮。
神河大陣是九大道祖所布,無窮奧妙皆在通天神殿中,奈何靈霄道人以養傷爲由,始終不曾出手。
秦玄料想,這老道最終即便出手,也不會庇護長生七洞,除非他交出星斗神劍。
何況,真岇城主和玉煙散人已經在萬祖城傳出風聲,皆說,只要星斗神劍在這老道手中,加上通天神殿,魔族則不足爲慮。
堂堂通天殿主,玄門道統三大領袖,爲得星斗神劍,已是無所不用其極。
既是如此,秦玄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和這位老道鬥陣。
神河大陣的奧妙在於三大層次,合璧歸一,三十六座先天福洞是四九之數,對應四象九宮;七十二座先天靈洞對應六合十二天道;三千小先天靈洞,對應三千天道。
這是星海荒洲世界中的第一大陣,雲集九大修真界的氣數,才能藉助星環,開闢一道通天神河,途徑混沌神墟,通往外域神界。
靈霄道人的陣道法門勢大力沉,一出手便如萬山壓頂,將萬祖山的所有地脈都禁錮住,想要從源頭破滅秦玄的陣局。
萬道神河浩瀚,明明洶涌澎湃,偏偏無形無相,不爲人所知。
除了長生盟衆人,此時的萬祖山中,誰都不知道,小小僞盟主秦靈玄竟然在和通天殿主靈霄道人鬥陣。
秦玄並未反擊,這位老道的境界遠高於他,又是通天殿主,所能調御的大陣神威勝他千倍。
何況鬥陣這種事,從來不是誰力量強,誰就能獲勝。
此時的長生七洞,地下千丈深處皆有一座小秘境,此前皆在靈霄道人的神識俯視之中,秦玄此番迴歸,剛出手,七洞秘境就隨之隱匿,氣息隔絕。
這是鬥陣的前提。
如此一來,秦玄不知道靈霄道人在做什麼,靈霄道人也不知道秦玄在做什麼。
琅琊洞的秘境中,一株涅槃樹王悄然浮現。
此樹一出,一股浩瀚神力破入地下。
靈霄道人將地脈禁錮,反倒是成全它,令其有機會,將根鬚延伸至各地。
緊隨其後,其他六座洞窟秘境裡,也再度各自出現一位涅槃樹王,七樹聯合的一瞬間,整座萬祖山,三千靈峰都在震撼。
想要鬥陣,就一定要有一個好的創想。
一個好創想,勝過百倍實力。
這是陣道之本。
靈霄道人以爲秦玄是想讓長生七洞脫離神河大陣,其實是大錯特錯,秦玄的野心比他預想的,更大百倍。
他截然想不到,秦玄是要在神河大陣的三層根基上,再加上一層。
整座萬祖山,三千靈峰都在嗡鳴巨響,雲空之中,通天神殿終於被震出虛空,浮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萬祖城中一陣振奮,所有人都以爲靈霄道人,堂堂通天殿主終於要反擊魔族的入侵。
天際,那道通天神河也隨之出現,無窮無盡,流向遠方。
靈霄道人一招失手,此刻還是沒有看穿秦玄的思路,急於調動地脈,碾壓秦玄的七洞之地,沖垮七座秘境的陣壁,豈料七座秘境就像是滄海中的七座島嶼。
任由海浪滔天,七境都能巍然不動。
長生七洞,七九之數。
這是秦玄最擅長的紫氣星河大陣,如今卻在急劇變化,越來越繁瑣,越來越精妙,越來越厚重,各種陣道玄機和佈置法門,都已超脫出靈霄道人的見識。
這位通天殿主畢竟也是玄門三大領袖,這方天地中,極少數的十二品陣道宗師,此刻終於徹悟,對手簡直是太狂妄,竟敢凌駕於九大道祖之上,在神河大陣的三層陣局上,繼續締造出一層新陣局。
這不可能。
不可能。
蠢。
太愚蠢了。
靈霄道人已經亂了分寸,不斷將所有靈脈、地脈都掌控在通天神殿,甚至不顧萬祖城的安危,只想阻止秦玄佈陣。
秦玄不斷捏訣施印,神魂之間,萬念迸發,一道道大陣脈絡勾勒而出。
一座用宙域神石煉製的黑色門庭牌坊,緩緩浮現在無極洞的上空,與通天神殿一般,屹立在虛空邊緣,周邊漸漸衍生出一座秘境,從通天神河中汲取浩瀚的神河之威。
靈霄道人可以掌控萬祖山的地脈,卻掌控不了通天神河。
浩瀚無垠的通天神河忽然裂開,變成一大一小的兩道,大者流入通天神殿,小者流入此門。
其實,九大道祖所開闢的這條通天神河,源頭是混沌神墟,從神墟一分爲二,流向荒洲星環和最近的外域神界,流向星環的這一條,本身還在不斷彌補荒洲的殘缺,最終有一天,能讓星海荒洲恢復成圓滿的世界。
靈霄道人掌持的通天神殿,則以萬祖山的地脈、海脈爲根基,佈置神河大陣,從星環裡牽引出通天神河的一條支流,落入神殿和萬祖山。
秦玄是在神河大陣的基礎上,另外開闢第四層的天門大陣,再從星環牽引出通天神河的第二條支流。
局勢終於明朗。
靈霄道人也終於知曉,該如何反擊秦玄了,他將神殿祭起,大殿神威陡增十倍,試圖將秦玄牽引的第二支流奪走。
秦玄則是反其道爲之,對手攻地,他攻天,對手攻天,他則攻地。
對於萬祖山地脈的爭奪,確實是勝負的關鍵。
他早已權衡多次,自知沒有勝算,這才前往青海,乘着數月前,涅槃神樹秘境再度開啓,派出四位靈妖真人進入秘境,從涅槃神樹那裡尋找援兵,取走六株涅槃樹妖,順道深入天門大陣。
這些涅槃樹妖本就積累極深,在天門大陣中修行三十日,離開秘境不久,就在秦玄和陰虛的護持下,在星州島聯手渡劫,證道樹王。
涅槃樹是混沌神國,那一株混沌神樹的直系後裔,它們的地皇特長,比之秦玄更爲純正渾厚。
真正的勝負手,則是萬祖山的來歷。
萬祖山是荒洲世界的妖族聖地,這一點確實不假,但它其實是來自混沌神國,荒洲世界開闢之初,落入荒洲妖族大陸。
涅槃神樹也是隨之降入荒洲。
這方世界中,諸多妖族血脈的源頭,也都是和萬祖山有關,甚至連這方世界中的人道,也是源於此山。
確切的說,星海荒洲世界的絕大多數生靈,都是混沌神國的後裔,藏在萬祖山中,躲過滅世災劫,漂泊至太古洪荒時代的荒洲世界。
這方世界中,真正最本土的血脈其實是混沌神草一系,這是真正從荒洲世界開闢時誕生的第一位先天聖靈。
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
歷代以來,只有玄門三大領袖清楚,天下九大聖裔妖族也清楚,因爲它們的先祖正是來自萬祖山。
靈霄道人是這一代的玄門三大領袖,自然清楚。
秦玄則是在煉化星道人的那一縷神魂後,才突然明悟其中的奧妙。
七株涅槃樹王紮根於七洞之地。
長生盟早已佈置七座秘境,不讓外人,特別是不讓靈霄道人識破它們的根底,可是,靈霄道人並不蠢,能從通天神殿和他的手中奪取萬祖山地脈的存在,世上唯有一種可能。
靈霄道人只是不敢確信,因爲這件事太可怕,太匪夷所思。
他還在懷疑另一種可能,秦玄返回琅琊洞時,陰陽鏡中照出四十九道陰光,總計四十九位強者,其中很可能有兩位靈神尊者,一玄一魔。
這場至關重要,甚至決定着整座萬祖山歸屬的鬥陣,終於到了即將分出勝負的時刻。
靈霄道人瘋狂的抽取天門支流,秦玄也在瘋狂奪取地脈。
現在,長生盟控制的七洞之地,已經合璧歸一,納入天門大陣的庇護中,即便是掌持通天神殿的靈霄道人,也被徹底隔絕在天門大陣外部。
天門七洞之地,三千里方圓,這裡面究竟在發生什麼事,這位通天殿主再也無法知曉。
爲了和秦玄鬥陣,這位老道已經截然不顧萬祖城的安危,也無餘力顧及。
這一次,很奇怪。
赤眼魔尊沒有繼續瘋狂針對秦玄,即便秦玄在佈置天門大陣時,已經暴露氣息,讓它洞察到秦玄的位置。
這是多麼詭異的事啊,玄門道統在這種岌岌可危之時,居然內鬥分裂了。
它也不蠢。
它知道,靈霄道人和秦玄的鬥陣鬥法,也是爲了星斗神劍的歸屬。
它並沒有急於加入戰局,而是冷靜觀察,想要漁翁得利。
直到靈霄道人不惜放棄萬祖城,也要將天門大陣牽引的第二道神河支流奪入手中時,這位赤眼魔尊出手了,在虛空邊緣蓄勢長達三年之久的那尊神器,終於露出真容。
一柄萬丈長刀,通體黝暗如墨,散溢出濃郁的太古之氣。
這是真正的洪荒神器,而且是絕不遜色於這方天地之中,十大洪荒神器的存在。
它終於從天而降,斬向萬祖城。
萬祖城中央,那棟九大道祖留下的九皇閣裡,飛出一尊金色圓鼎,凌空旋轉,強勢汲取整個萬祖山的地脈,衍化無窮陰陽之氣。
上古三十三尊者之首,最接近九大道祖的那一位,法號混元尊者,也是九大道祖飛昇之後,繼承“道人”之名的第一人。
他的混元金斗居然是在萬祖城中。
李真岇引領鎮守萬祖城的十四位純陽頂峰老祖,聯手支撐萬祖城的大陣,這些純陽老祖的浩瀚法力被混元金斗汲取一空,射出億萬金光,道道如金針,強勢破開天空萬里魔雲,赤眼魔尊的那尊太古黑刀竟也抵擋不住,顫抖不已。
糟糕。
秦玄暗呼一聲不妙,他失算了。
靈霄道人搶天脈,他搶地脈,眼看他將置身於不敗之地,結果,萬祖山的地脈竟在一瞬間,被混元金斗和萬祖城奪走。
果不其然。
靈霄道人老謀深算,暢快的大笑一聲,乘此良機祭出一身神力,百丈金身浮現在雲空之上,手撐通天神殿,鯨吞天門大陣牽引的第二道神河支流,漸漸將兩道神河支流合璧。
他贏了。
這位老道笑到了最後,不僅沒有失去對通天神河的掌控,還比過去更強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