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泉靈池畔,秦玄看到了木隱所說的新狀況,環繞着泉池四周的四丈之地,數十株霧竹都流溢出一絲絲的紫氣,相互交織成一團淡紫色的靈霧。
在秦玄離開的這半年裡,木桐很少去石園,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和木隱輪流鎮守在靈池。
秦玄得到三層心訣的周天凝氣功,最早參與試煉此功的三人就有木桐,而木桐改修周天凝氣功後,修行進步極快,一身靈力也變得異常凝重。
原因可能很多,竹海禁地正是其中之一。
在這裡修行的效果堪稱如有神助,無論木桐,還是木隱、秦福、木浮、木婉清四人,木隱的底蘊最深厚,目前已經達到證道金丹的邊緣,差的是那一點契機。
契機很重要,很多修行者在鍛靈境巔峰停留數十年,終究就是無法證道金丹。
秦玄在靈池周邊走了一圈,隨後才盤膝坐下,靈識隨着霧竹海的根系擴散,很快覺察到深處的變化,霧竹海的根系正在先行一步紫氣化。
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在地下,紫氣已經擴散到數十丈之地,不斷影響這個範圍的每一株霧竹。
霧竹海地下隱藏的星海比過去更加浩瀚淳厚,星海中央則是一團輕盈旋轉的紫雲,七裡霧竹海的每一次吐納,紫雲都在微微的增加。
這種情況並沒有完全超出秦玄的預料。
無論是人是妖,修行的目標都是不斷提升自我,追求長壽,紫氣霧竹早已達到凝氣九重,偏偏無法凝結血種,它遇到一個難以突破的天花板後,很自然的改走了另外一條路。
這就像水流無法深入地下,便只能在地面鋪散開,而這條路正是秦玄曾經預估到的紫竹海。
秦玄也遇到了類似的問題,他在煉血境的積累很深厚,遠遠超過同境界的煉血九重小修,血種甚至提前化靈,匹敵鍛靈前期,偏偏就是無法真正的突破到鍛靈境。
此刻,他擡頭望向深邃的星空,看那億萬星辰璀璨,大道星環浮現如長河。
他和紫氣霧竹,還有朱崖洞的那株赤玉竹遭遇到的都是同一個問題——小天道血脈,天道更殘缺。
赤玉竹在那麼好的環境裡積累數千年,依然無法凝結血種,這是多麼悲慘的局面?
秦玄心中有些哀涼,爲他的同道難過,轉念一想,覺得紫氣霧竹不突破爲靈妖未必都是壞事,免得石園保不住它,惹來無妄之災。
石園本身的奧秘就很可怕,再加上紫竹靈妖,那還得了?
這天晚上,秦玄沒有離開霧竹海。
這片竹海對他來說有一種很重要的意義,他隱隱有一種預感,如果有一天,他有機會證道金丹,唯一合適的地方就是這裡。
這是他的根本之地,本命之地,證道之地。
此後幾天,秦玄一直留在霧竹海閉關,讓木婉清轉告朱靈煙,只說自己在嘗試衝擊鍛靈境,不要強闖竹海禁地。
在過去的這半年裡,他對玄門道行的領悟有了很大的進步,達到一個新層次。
玄門之道就像一株樹,六經是根,三百普卷是樹身,無數雜經異典是枝葉,那些禁典秘術和各種神通正是此樹之果。
秦玄將自身的靈識覆蓋整片竹海,以藥靈特長傳達心聲,重新詮釋自己理解的六經,引領霧竹海的星河流轉,去蕪存菁,讓竹根深處的紫氣更加濃郁,蔓延到百丈之地。
他嘗試凝聚一道地脈,但沒有木蓮姥姥,他無法固定這道細小的地脈,只要他離開,地脈就隨之消散。
幾天後,茅姑前來拜見。
秦玄還是在竹經樓和她見面,請她坐下品茶。
茅姑沒有拒絕,冷淡的臉頰上沒有任何表情,從她的眼睛裡,秦玄卻能察覺她有事要說,“前輩有什麼需要石園效勞的地方嗎?”
“承蒙小家主寬容仁善,留給我們兄妹一個僻靜的避災之地,我和兄長感激不盡。”茅姑略微有些猶豫地沉吟一番,“這一年裡,我們也無意打聽石園的隱秘,只是逃亡在外,顛沛流離,難免要小心謹慎一些,凡事都要有所提防,仔細查探深淺。”
秦玄託着下腮,靜靜的看着她,知道她要說的也是霧竹海之事,石園過去最大的隱秘是石經洞,現在則成了霧竹海中央的那片禁地。
至少在表面上,後者更容易被察覺。
“木先生是陣道高人,大概已有六品陣師的水準,鬼門陣道的造詣更高深一些,說起來和我們兄妹倒是同道,皆是鬼道人一脈。”茅姑說的更加直白,木隱在竹海禁地佈置的陰陽陣法可以擋住別人的靈識,卻擋不住他們兄妹。
“前輩有事請直說!”秦玄原本就不覺得這件事會瞞得住兩人,也不覺得他們敢有所妄爲。
見秦玄神情平常,茅姑也隨之坦然,“小家主,茅者,草木之矛,竹也。茅氏源於中土南洲,數萬年前就以善種靈竹聞名天下,先祖更是以茅爲姓。我兄妹自幼長在南疆萬里竹海,對竹道瞭解頗深,也善長培育各種靈竹。天下竹科大致有二十四種六百餘類,最上者,皆是紫氣之竹,號稱先天之氣,有降魔益壽等等神效。我兄妹斗膽,想和小家主借靈池禁地修行百年,他日必當百倍奉還。”
“那我去哪裡?”秦玄呵呵一笑。
“小家主在,我兄妹自然要讓,小家主若是不在島上,還請小家主行個方便。”茅姑稍作思量,“我兄妹之所以要躲到靈鯨島,原先只是看中這裡緊鄰荒海,逃遁方便,周邊八百里海域荒蕪人煙,也難被人發現蹤跡,確實沒想到冥冥之中有命數,這裡恐怕就是我們兄妹的證道之地。”
“哦!”秦玄大致明瞭,那位茅九翁果然是異妖,此人心宮有一道幽符禁制,他的噬靈感應秘法也僅能判斷大概,難以摸清對手的根腳。
異妖。
千年之間也難得出現幾位,煉化真蛟真鸞的妖魄,以人化妖,靈智悟性之高,勝過蛟鸞不知凡幾,血脈之高,也勝過凡人不知多少。
可惜,異妖再強大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天道或許不圓滿,該有的天地法則總還是有的,異妖固然強大無匹,魔氣之強,也是異常驚人。
秦玄當初正是憑藉這一點識破茅九翁的根腳。
茅姑取出四枚玉簡,“小家主,我兄妹逃難在此,身上無財無寶,唯有用四卷經書答謝,算是我們借用此地三十年的租金。”
《陰陽寶典》,玉簡上已經刻出經卷名稱。
“此書傳自上古,被稱作鬼門一脈的三百普經,正是鬼門道統的諸法根源,出自鬼道人嫡傳門生的陰陽子,全書總計七卷。我兄妹身邊有前面五卷,暫時先拿出四卷。”茅姑沒有再提其他的條件,因爲這四卷《陰陽寶典》已經足夠。
秦玄不能斷定真假,只是問她:“《九幽魂符經》也包含在裡面嗎?”
“九幽魂符只是魂符法門中的一道門路,源於茅家先祖,雖然也是鬼道人門徒一脈,比起三十三位上古尊者的陰陽尊者,差距未免太遠,不值一提。小家主既得陰陽大道,何必再拾草芥。”
秦玄微微頷首,知道九幽魂符是別人的家學,不可能再傳出更多,當初願意將第一卷傳授給他,其實也是因爲星辰派早已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