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會凌回頭看了一眼,道:“一元萬法宗。正在被圍剿。”
段凌夜道:“不好。”轉身要奔去,但強行穩住,急促問道:“怎麼回事?”
孟會凌心中閃過一絲詫異,顯然沒想到,孟帥的朋友居然會是一元萬法宗的人。身爲老牌界主,他當然知道一元萬法宗的德行如何,就算不論他和一元萬法宗的舊怨,他的兒子也不該和一元萬法宗的人投了脾氣。
雖然詫異,甚至隱隱有些不滿,但看在孟帥面上,他還是耐心道:“剛剛萬印萬法山打開,爭奪封印的界主都出來,一出來就向一元萬法宗發動進攻。一開始一元萬法宗給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山門領地丟了大半,但穩住陣腳之後,便穩住了局勢。現在雙方僵持住了。一元萬法宗有一個會放出封印劍氣的,和劍之主正鬥得難分難解。其餘弟子穩守陣地,一時尚無危險。”
段凌夜道:“原來如此,多謝告知。在下先走一步。”說罷抱拳便走,又對孟帥道:“勞煩你照看一下裘姐。”身形一晃,已經竄了出去。
孟帥沉吟一下,拱手對孟會凌等人道:“我去問一下。”說罷追了上去。
孟會凌略一皺眉,沒攔孟帥,只是搖頭道:“這小子,該不會要反幫一元萬法宗吧?”
孟帥心中也是十分糾結,他當然不會反幫一元萬法宗,不論從乾坤舊事、方輕衍的仇怨還是他自己的喜惡來說,他都恨不得一元萬法宗立刻崩潰,但段凌夜到底也和他同伴一場,這麼不聞不問也太說不過去。畢竟段凌夜現在投入戰場,幾乎是找死,而他又不能眼睜睜看着段凌夜去死。
追上段凌夜,孟帥道:“你要去馳援宗門嗎?”
段凌夜瞥了他一眼,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孟帥道:“以常理推斷……好吧,那你去幹嘛?不會是去落井下石吧?”
段凌夜道:“那也不至於。雖然我討厭一元萬法宗的每一個人,幾乎每一個人,但是對宗門本身,還有些感情。唉,若能留地不留人就好了。等那些瘋子散盡了,我會出手。不過我怕是等不到那一日。”
孟帥道:“怎麼?“
段凌夜道:“凡我討厭之人,必是自私勢利到極點的,至少也是像我這樣,幸災樂禍白開心的。他們怎麼會衝在前線?恐怕我還有些欣賞的人死完了,也輪不到他們死。一元萬法宗每有劫難,絕非瀝火重生,而是又爛了一重。”
孟帥心中有一種感覺,別看段凌夜如此嫌棄,到時候他還是會出手的。
他又問道:“那你現在趕去是做什麼?”
段凌夜道:“我去把我弟弟帶出來。”
孟帥差點腳下一個踉蹌,道:“誰?”
段凌夜道:“我弟弟。你怎麼又露出這種下巴脫臼的表情?之前我說姐姐的時候,你也是這副樣子。難道你以爲我是石頭裡頭蹦出來的?”
孟帥還真以爲他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沒想到他三親六故帶的還挺全,咳嗽一聲,道:“這回你弟弟是……親的麼?”
段凌夜氣更不順,道:“自然是親的。我親弟弟,段曾明。”
孟帥哦了一聲,道:“他也是一元萬法宗弟子?”
段凌夜搖頭,道:“他不是。他是個蠢材。”
孟帥又是愕然,道:“我還以爲你會用緩和一點兒的詞。”
段凌夜不耐煩道:“蠢材就是蠢材,難道我用美化一點兒的詞,他就不是個蠢材了嗎?年紀比你還大,修爲還不到先天,不是蠢材是什麼?”
孟帥摸了摸下巴,道:“不如我也不一定是蠢材。畢竟我是天才啊。”他假裝沒看見段凌夜的臉色,道,“你給他服用丹藥了麼?”
段凌夜道:“丹藥自然不缺他的。但我說他是蠢材,不只指他資質差,腦子笨,更是指他不上進。自暴自棄,與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資質不好,是天作孽,尚可爲。不上進,是自作孽,那就不可救了。”
孟帥嘆了口氣,道:“你不管他?”
段凌夜道:“我可以管他不能做什麼,卻不能看着他一直做什麼。不上進是絕症,深入骨髓。所以我只管他不死。希望現在還來得及。這邊走——”
他調轉方向,並沒有奔赴戰場,而是往一處山腰平坡而去,孟帥會意,道:“那裡是一元萬法宗的家屬聚集地?”
段凌夜道:“可以這麼說。”
孟帥道:“現在趕去人還在嗎?會不會宗門安排他們進入山上的封印結界中避險了?”
段凌夜森然道:“一元萬法宗,不會管這些。”
孟帥閉口不言,和他一起往山坡奔去。
到了山坡,只見好大一片村鎮,一棟棟小樓組成了街道,商鋪俱全,看來像個繁華的市井小鎮。
不過縱有繁華,也是之前的事了,現在街面上空空蕩蕩,只剩下街上東一堆,西一簇的丟棄品,籃筐翻倒,狼藉遍地,彷彿剛剛有大批人馬碾過一般。
孟帥看了一眼,已經明白,孟會凌他們都在山上看了半天熱鬧,這依附一元萬法宗的集市,豈能一無所覺?這裡的人實力都差,唯恐有池魚之殃,自然都一鬨而散,逃命去了。
顯然鎮上沒剩下什麼人了,段凌夜顯然很是氣惱沮喪,停了一下,往一處大屋奔去。
那大屋是鎮上說一說二的宅邸了,在孟帥來的世俗,至少也是小地主住的。
段凌夜踹開大門,三步並作兩步闖入,就見中門敞開,一路門戶都是開放的。倘若主人離去,必是走的很匆忙。
兆頭越來越不好,孟帥心情也有些沉重,兩人一直走到最後間,那是一間臥室。
臥室中間,一張大牀上,一人坦然高臥,呼聲大起,睡的十分香甜。
段凌夜一見那人,又喜又怒,長出一口氣之餘,怒色上涌,一伸手,將那人從牀上拽了下來。那人啊喲一聲驚呼,咯的一聲,吐出一口酒氣。
孟帥站的不遠,聞到一股酒臭,也不禁皺眉。段凌夜臉色微變,回手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那人大叫一聲,在地上滾了一滾,叫道:“大哥,今天什麼日子,你又找我晦氣?”
孟帥好笑,那人還沒清醒,只捱了一巴掌,就知道段凌夜到了,可見段凌夜之前也是簡單粗暴。至於說“找晦氣”云云,不免令人心寒。
定睛一看,那人長得虎頭虎腦,若非看樣子懶洋洋宿醉未醒,倒比段凌夜賣相還好,只是若論氣勢和氣質,那就天差地遠了。
這人就是段曾明?段凌夜那本“難唸的經”?
段凌夜打了他一巴掌之後,倒沒怎麼發怒,看樣子有些“心如止水”的意思,道:“你家裡的人到哪裡去了?”
那段曾明被問的愣了,四周一看,果然見院子空了,道:“對啊,他們哪裡去了?春兒?雪梅?哪裡去了?”
段凌夜道:“她們都跑了,跑的時候沒帶上你,看來你是人嫌鬼憎啊。”
段曾明呆了一下,道:“什麼跑了?我就是喝酒喝得多了,睡着了,怎麼就跑了呢?難道和哪個小白臉私奔了?”
段凌夜呵呵一笑,道:“虧了老子只是你哥哥,不是你親爹,不然早生無可戀了。”他一伸手,將段曾明的領子拎了起來,道,“沒時間廢話,走吧。”
段曾明被他一路託着除了後院,雖然子哇亂叫,倒也沒多掙扎。三人到了大堂之外,就聽門外有人聲高喊:“鎮上還活着的,都出來集合。數十個數不出來的,都是叛亂賊子,全都殺了。”
孟帥聽了,道:“你們門中有人來了。”
段凌夜本不在意,就要推門而出,然而看了一眼手中的段曾明模樣,還是停了下來,道:“等會兒再出去。”
他本是無所顧忌的人,在一元萬法宗門中,只有別人讓他,沒有他讓別人的,何況外面喊話的,是不知哪裡來的無名小卒。然而涉及到段曾明,即使是段凌夜,也有些不好見人。
過了一會兒,大門打開,幾個武者進來翻箱倒櫃的搜索,這些武者都是守一或者陰陽期,在一元萬法宗也算小高手,但在段凌夜和孟帥眼裡一文不值,他們既然不想見人,自然就不會給人找到。
翻找一會兒,確認沒人後,那些人便出去了,又過一會兒,門外有人聲傳來,呼三喝四,顯然是集合人馬。
孟帥心道:聽起來不像是尋找倖存者的,是什麼方面來人?
他既好奇,便一伸手,牆面化作鏡面,瞬間將外面街道上的情形映照的清清楚楚。只要有光在,鏡的規則可以視察一切。
只見街上稀稀拉拉站了二十來個人,被一羣武者圍在中間。這二十多人想必就是留下的所有人,大部分也就是先天以下的尋常武者,在五方世界和凡人無異。也不知什麼緣故留了下來。圍住他們的都是先天武者,簡直如猛虎圍住一羣羊羔。
這時,從鎮外威風凜凜走來一人。
孟帥一看,不由樂了,還是個熟人。
此人正是黎家的黎劍昆。
黎劍昆一揮手,道:“人都齊了?”
有人恭聲道:“就剩這幾個人了。”
黎劍昆點頭,道:“好。你們這些人聽着。從今往後,一元萬法宗就姓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