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窗外事
離開郭家堡,孟帥連忙向傅金水請辭,就說久未歸家,要回家看看。
傅金水道:“我信封就送到你家裡,你若沒回家,怎能看見我的信如約前來?
孟帥微窘,圓謊道:“我要回瓜陵渡,好幾個月沒回去了,要回去稟告父兄,纔好去銀寧報到。”
傅金水略一沉吟,道:“很好,那也是情理中的事。你去吧。將來若有機會,就在銀寧相見。”
孟帥大喜,忙辭別了傅金水,一路愉快地奔向沙陀口。
到了家,孟帥一推門,就見百里曉已經回來了。
孟帥打聽八仙劍派的戰事,百里曉道:“兩敗俱傷,八仙劍派丟失了山頭,主力撤下,上一輩八大仙人剩下三個,帶着三五百弟子往北逃竄。郭家這邊也沒討好,死傷慘重,郭家的郭寶蒲和郭寶芒全部戰死。”
孟帥道:“全死了麼,那還真是……巧合……啊……”說到巧合,頓覺心底一寒,打了個冷戰。
百里曉道:“馬上涼州的武林就要洗牌,公子參與麼?”
孟帥連聲道:“免了。我覺得我不適應那口。現在還是勤練武功纔是。”
百里曉道:“是了。公子現在基礎不錯,正是往上奮進的時候。外面的俗事不必理會,倘有紛爭,就交給老夫處置吧。”
當下孟帥又回到了閉門練武的規律作息。無非白天練拳,閒時栽培,寫生,夜裡練龜息功。
他這幾日在黑土世界裡獲得了資質的精華,頗有長進,自覺每日練武不同以外,能夠實實在在感覺到了自己的進步。至於他現在的資質是在水準以上還是中人以下,或者已經到了小天才級別,倒也不得而知。
每日練功,日子便如流水一般過去。孟帥不但不參與外務,連外面的消息也不想知道。百里曉有一次提了一句,無非是哪個門派又被捲入災禍之中,見孟帥興趣寥寥,便不再說下去。只是按照最早的約定,每三天給他試驗一門新的武功。
這些日子他試驗的武功,便不再侷限於涼州,反而往外地發展,都是大齊境內名門大派的武功,百里曉道:“涼州我看這麼掃蕩一遍,還不知道能剩下幾門武功,今天您看了,說不定明天就絕種了,看了也白看。不如學點其他的,將來您若真在姜大帥麾下,總要對上那些對頭門派的。”
孟帥用心看,也用閒暇時光琢磨這些武功的要訣,能不能與自己太上五法身相結合,再練出新的“法身變”來,卻總不得要領。
原來要糅合法身變,最好需要知道彼武功的全貌,潛心琢磨,方能與法身本身合一,發展出法身變來。譬如八卦掌,就是龜門自己的武功,龜門弟子自然就瞭如指掌,方能作爲第一門法身變的底子。
自然,倘若是武學到了極高境界,無論體悟還是經驗都已臻化境,只要隨意看上兩眼功夫,就能提煉精華,融入自家法身變中。但孟帥離着那個境界實在差的老遠,憑藉百里曉指點的一鱗半爪,就想要研究出個所以然,那是萬萬不可能。
但孟帥也沒有丟過一邊,而是就這麼慢慢自己琢磨,心想水滴石穿,等哪一天開竅了就好了。
有時候他也想過,自己老不開竅,是不是腦子不夠數?也該弄點腦子補一補了。
如此安排生活,已經十分充實了,孟帥幾乎忘了自己曾經很好奇的“封印師”這門學問了。
直到有一天。
這一日孟帥臨睡覺前一拉牀單,把一本破舊的冊子帶到地下,隨意瞄了一眼,就是高崎那本筆記,也不在意,一伸手抄了起來。
就在他這一個抄起的動作的同時,書頁被帶的翻動了兩三頁,露出一行大字,上面寫着的是“三大基本印法”,另有小字批註:“完全印”。
完全印?
那是什麼?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孟帥興趣一起,便拿過來細讀。
仔細看了一遍,孟帥才知道,這個看起來很高端的完全印,也不怎麼樣,層次算比較低的。
所謂“完全印”,就是不依靠印坯乃至印圖的印,印和封合一,在一瞬間完成併發揮作用的封印,就是所謂的“實體印”。
完全印似乎很是玄妙,但實際上卻是最低端的。因爲越是高級厲害的印圖,就越是複雜繁瑣,對封印師的專注力要求越高,是不可能一氣完成的。何況大多數封印的效用是作用於封底諸如武器之類上的,不可能在一瞬間憑空發揮效用。就憑這一點,百分之九十九的印就不可能成爲完全印。
就連水思歸演示的那個“開鋒印”,雖然印在一瞬間完成,而且也沒有依靠印坯,但最後還是封在封底上,也就是那把鐵劍上,並不是直接發揮作用,所以也不能稱爲完全印。
後面高崎標註了,真正爲封印師所熟知的完全印,就只有三個,也是所有印中最簡單,最基本的三個,堪稱是所有印法的基礎,學徒用來練手的。
這三個印是“百川歸元印”、“大力開山印”和“咆哮流彈印”。
孟帥看別的還可,看到“大力開山印”,一拍腿,叫道:“原來這東西在這兒呢,他可把我唬的不淺。”
怪不得水思歸聽到高崎給他演示“大力開山印”,立刻就斷言高崎是個不學無術的菜鳥,原來這大力開山印基礎的不能再基礎了。高崎看來學的年頭也不短了,竟然只能拿出基本印法來充場面,這個水平也次得很了。
孟帥隨手翻了一下那本筆記,一共也就三十來頁,這大力開山印在第五頁就出現了,可見高崎連這破破爛爛的筆記都沒學透。孟帥暗道:看來他臉皮不薄,倘若是我學的這麼慢,那得生怕別人知道自己是封印師,哪還有臉滿世界嚷嚷呢?而且他弒師也忒沒道理,就這個腦子,別說把師父殺了,奪取什麼秘籍自學,師父一口口喂還把咽不下去噎死呢,還學人玩惡徒叛師那一套,那都是給天才弟子玩兒的好不好?
繼續往後翻,連續三頁,都是圖畫。每一頁上有一個人形圖,人身上有些箭頭標註。看起來跟內功的圖譜相仿。
孟帥還第一次看封印師的印圖,本來只道是鬼畫符一樣的東西,但現在看來,似乎和內功相差不遠。所差者,就是這些箭頭的線路相當瑣碎,而且並非是一股,而是從身體裡來的數股氣流,以不同的方向運動。
孟帥略一嘗試,立刻感到了困難。他龜門的龜息功內息搬運已經很繁瑣了,但還是一股氣流在體內循環,搬運周天。而筆記中第一個最簡單的“百川歸元印”就已經有六股氣流從四肢,頭腦,臟腑同時流出,匯聚在手上。這是何等強大的操縱能力?歸不得需要極高的精神力。
看到這裡,孟帥倒覺得有些冤枉高崎了,不是高崎不中用,這門功夫確實有些難度。
孟帥好奇的看着人形圖的手,六股氣一直通往手心,在手中形成了一個氣旋,這是百川歸元印修煉成功的標誌。不知道成功之後,到底有什麼效果?
這個印是封印術的起點,只有做到百川歸元印,纔可以自稱爲學徒,否則就是連學徒都算不上的門外漢。
孟帥翻看了一下後面高崎的記錄,上面有他自己的批註,從一竅不通到完成了第一個百川歸元印,用了三個月時間。
三個月?好像很長啊。
孟帥原身體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他好像依稀記得,前身從開始練“龜息功”到培養出第一縷氣感,也就是一個月時間。那可是從無到有,最艱難的第一步。而且孟帥前身的資質本來也不好,經脈根骨無一足取,就算高崎也是中人以下的資質,但這只是控制氣的手法,並非從頭培養,也需要三個月時間才能入門,可見難度。
孟帥沉吟了片刻,還是打算試一試。畢竟這個印法看來有些難度,但終究不是不可理解的。如果能跨過學徒這個門檻,去天幕找竺繼雪也不丟人了。
等等……去天幕就是去天幕,跟找竺繼雪有什麼相干?
孟帥將亂七八糟的念頭拋諸腦後,下定了決心,先按照龜息功的法門來調動內息,畢竟龜門唯一的內功心法在內力的運用上很有一套。
他沒有師父教導,不知道同時發動幾路內息的技巧,只好按照最笨的辦法來,就像當初鍾少軒教導他學習八寶鐵蓮子暗器的方法一樣,先從一路開始,一路內息分別從四肢軀幹按照路線走一遍。然而試試同時兩路、三路,最終達到六路。
這樣循序漸進,就算慢一點,最終還是能完成的吧?
唯一可慮者,就是他進步太慢,別說趕不上年底的天幕,就是超過了三個月,比高崎用的時間更長,也足以讓他不爽了。
多想無益,試試看吧。
他的手指在筆記上一劃而過,就從——右手這一路開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