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一四二 二目定時空,八印成世界
人皇在一瞬間,顯得有些心虛,但此時已經無法收手了。
她手中的巨鼎,如山傾一般壓了下去,壓得是孟帥的頭頂。那股聲勢好似天崩,天塌下來也就是如此。
一邊催動巨鼎,人皇也在觀察孟帥,要看孟帥這幅成竹在胸的樣子,到底留了什麼後手?
她也閃過念頭——爲什麼他如此淡定,難道是我中了他的引蛇出洞之計?若是這樣,孟帥就該在寶座附近,留下了足以致勝的後手。
此時,就是正面交鋒的時刻,看孟帥到底埋了什麼手段。
只見孟帥手中光華一閃,一物陡然出現。
也是鼎!
孟帥手中,赫然託着人皇鼎。剛剛因爲誕生天帝,如蛻下的蛇皮一樣黯淡無光的人皇鼎,現在穩穩地託在他手中。
比起那足以瞬間吞噬衆神的巨鼎,孟帥這個鼎小巧玲瓏的多,彷彿天生就是玩物。被託在手中,也輕巧異常。而且……依舊黯淡無光。
人皇本以爲孟帥祭出人皇鼎,必然已經得到了人皇鼎的認可,再次掌握了這天地至寶,比起自家後鑄的鼎,自然更有優勢。然而再看那人皇鼎,分明還是之前消耗殆盡的模樣,哪裡是能和法寶對抗的模樣?
莫非是綿裡藏針?
此時,巨鼎已經落下,孟帥的身軀籠罩在陰影之中。
孟帥手中的人皇鼎也飛起,不過不像是被祭起,倒像是被扔起來的。直直的往上飛,然後……
落了下來。
落在孟帥自己頭上。
頭上巨鼎落下前的最後瞬間,定格在孟帥手中的鼎落在自己頭上。就像小丑玩雜耍,玩丟了之後,急匆匆落下大幕。下一刻,巨鼎蓋上,孟帥的身形完全被吞噬。
人皇顯然也出乎意料,但她隨即點手,火焰升騰而起。別管對方是自己失誤還是其他緣故,落到手中,先煉成藥再說。
大騰起,人皇正專注的感受着鼎中的變化,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一變。
有什麼東西,正在改變。似乎是……世界。
頭上,有東西亮了起來。人皇擡頭,只看見兩輪如日月般的光團。如果是常人看到,大概會以爲那是新的天體。
然而人皇的瞳孔驟然縮了起來,彷彿看到了什麼記憶深處又恐怖的東西。
“眼睛……”
人皇低低的自語,她說的是自己內心深處的記憶——剛剛從人皇傷口中誕生時,如同雛雞破殼一般,第一眼看見的世界,對她造成了很大的衝擊力。
當初,她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天上的兩輪明光,彷彿天生二目,在盯着她。
這一幕給她的心理造成了極大地陰影,以至於她現在都常常回想那一幕,被兩隻眼睛盯着的震撼。
那時,是她的母親,那位人皇摸着她的頭,輕言漫語的告訴她:“別怕,一個死去的鬼,只有眼睛還留着,一會兒他就瞑目了。”
說完了,果然在下一瞬間,天空的眼睛閉上了,天也黯淡下來,再也沒有之前的輝煌。
這是她對那雙眼睛唯一的記憶,但後來,人皇也曾給她講過那雙眼睛的故事。
那是天皇的眼睛。當初天皇開天,身上一寸一縷都化爲天地。本以爲他的雙目將化爲日月,哪知道他將日月交給光神來執掌,一些權柄也移向衆神,唯獨把時間和空間的神性留下。
是的,衆神也好,地皇與人皇也罷,可以染指所有的權利,唯獨不能染指時間和空間。他們可以改變一部分時空的現象,卻永遠也不能真正掌握。而時間和空間法則的中樞,隨着神的雙目閉合,已經消失在世間了。
正因爲時間與空間的中樞消失,所以世界倒也沒有失序,神乃至強大的武者都可以運用小竅門讓時空暫時扭曲爲自己服務,但誰也無法徹底改變,也無法影響其他神的領域,因此大體做到了?衡。
然而今天,黃金雙眼再次出現,彷彿沉睡的夢魘醒了過來,人皇下意識的戰慄了一下。
到底……他傳承了什麼呀?天皇真的全傳給他了麼?
正在震動,周圍又有什麼亮了起來。
一個印記,從虛空中升起。
“風——”
這個封印,在之前曾經出現在風神身上,那時叫做風神印。但現在沒有神,只有印,如果解讀的話,只有一個意思:“風——”
風印出現,狂風四起,空氣瘋狂的流動着,四面八方都是風。
“地——”
蒼茫大地,沃土與岩石並存,迅速拉開了充滿原始曠野氣息的舞臺。
“水——”
水印出現,滔天洪水奔涌而來。
“火——”
烈火紅蓮,人間開遍。
“雷——”
電蛇亂舞,雷霆陣陣。
“光——”
日月懸照,大放光芒。
“生——”
萬物生長,生機勃勃。
“死——”
弱肉強食,化爲白骨。
地水火風雷光生死齊聚,在時空二目的注視下,有條不紊的旋轉起來。
當所有的要素齊全,又找到了它們應有的軌道,會怎麼樣的?
在中心,一個支點出現,飛速的向外擴張。
那是世界。
八位齊聚,時空有序,新世界誕生了!
新世界的誕生,完全是爆炸式的,瞬間膨脹起來,已經是個完整的世界。
然後,世界驟然墜落。
山水、日月、風雷,在瞬間往下墜去,它們隨意的墜落,彷彿在等一個最後的落點。
落點很快就到了。人皇被天上的黃金眼吸引,有一個仰頭的動作,這個動作並不會比彈指更慢。但這個動作的同時,世界誕生了。
然後,她低頭,世界墜落下來,而且,走向湮滅。這就像是朝露一般,清晨凝結,從葉尖墜落,落到地面,就已經毀滅。
“世界——鎮壓!”
不知從哪裡來的威嚴的聲音,怒吼出了這幾個字。言出法隨,世界霎時間在湮滅中鎮壓下去。一切的元素,一切的法則在這一瞬間被打散,化作無窮無盡的質量,鎮壓首當其衝的對象。
那個對象,就是人皇。
人皇低下頭,就看到了世界在她眼前爆發,緊接着,將她吞沒。
這一切和之前在水鏡界的盡頭,那鎮壓元化聞的世界是如此相像。造世界毀世界,即生即滅,恐怖如斯。只是當初孟帥只是通過小手段造出一個小世界,即使不用來鎮壓,也只能維持片刻,與其說是湮滅不如說是崩壞。
但現在這個世界,是神印構築的,還有孟帥自己的神力,那是何等龐大的力量。神印本就是現實大千世界的主導者,本就是構建世界的骨架,現在構建的新世界,幾乎可以喝原世界媲美。它是自主誕生,又自主湮滅,粉碎成了最小的粒子,真正的用來鎮壓,力量和之前的小世界相差何止百倍?
然而,元化聞的力量和人皇的力量,相差又何止萬倍?
元化聞在小世界的衝擊下,直接魂飛魄散了,人皇呢?即使她面對的是衆神與天皇的餘威,她會那麼容易就繳械麼?
過了好一會兒,世界鎮壓結束。整個世界化爲最零散的質點,消散一空。同時消散的,還有八個神印和頭上的黃金眼。
彷彿那堪稱衆生主宰、萬物法則的神印,就是爲了這一場鎮壓誕生,也因爲這一場鎮壓而消散,完成了所有的使命。
一切消散之後,還能留下的,就是勝利者,比如獨立在不周山上,那略感蕭瑟和嫋娜的身影。
那是人皇!
一場浩劫之後,人皇還在,神色如昔……
不,當然不會如昔。她的神色變得異常難看。原本寬袍廣袖,仙氣縹緲的衣裳,已經損毀殆盡,她甚至沒有換新裝,周身籠罩一層光芒,雖然看不見什麼,但露出的手臂和雙肩,也令人浮想翩翩。
除了衣衫,她上上下下都露出狼狽的痕跡,神色上也混合着懊喪與憤恨,五官扭曲起來,絕美的眉眼黯淡失色。
“該死的……”她張口,吐出三個字,一縷血液從口角流下。
那是真正的神血。比起幻象中,人皇自割放血,拯救衆生,這一口血一點兒也不瀟灑。但無論如何,她是存活的,從剛剛那一場災難一樣的攻勢中存活下來。
只是她從神戰之後,還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恐懼和憤怒還在心頭縈繞不去。高高在上,一向是主宰衆生的神明,在某一個居然感到被人所主宰,這是隻有她才懂的莫大恥辱。
“該死的……孟帥!”她仰天怒吼着。
“嗯,叫我?”一個她厭惡痛恨之極的聲音響起。
擡頭一看,前方的寶座依舊在,寶座上的人也在。
寶座離她很近,按理說應該捲入了世界的毀滅中。而其餘地方基本上被世界毀去了一整塊,唯有寶座屹立不倒。
不但寶座不倒,寶座上還坐着那位,剛剛被她壓在鼎下,又被自己砸住,可笑一樣退場的孟帥。現在他坐在那裡,手中託着一個鼎。
那不是褪色的人皇鼎,而是巨鼎。用來煉製五彩石的巨鼎。鼎下的火焰劇烈的燃燒着,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她失色道:“你……”
孟帥伸手指向她,道:“恭喜你通過考驗,天帝娘娘。”說着,一個神印印了過去。
若在之前,人皇一揮手,可以將之趕出萬里之外,然而此時她剛經歷一場大劫,竟然慢了一步,眼睜睜的看着那神印印在自己頭上。
就這麼一印,她有一瞬間動彈不得。緊接着,巨鼎從天上扣下,把她扣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