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少軒看到白髮人進來,微一欠身,讓出一步,但仍然站在孟帥身前,只是一言不發。
孟帥心中咯噔一下,鍾少軒的姿態和孟帥記憶中的大不相同,有點謙卑的過分了,可見眼前的白髮人給他多大的壓力。
孟帥身子一動,白髮人已經指着孟帥道:“扶他起來。”
這句話當然是對鍾少軒說的,孟帥聽了之後,噌的一聲,從牀上坐起來,還要站起身來時,便覺得頭腦一陣眩暈,順勢坐住。
倘若要強行站起,再摔下來就丟臉了,他覺得現在不是玩搞笑片段的時候。
等到調整好姿勢,他纔開口道:“前輩你好。
又見面了。”
鍾少軒面無表情,但眼中擔。
比再也掩飾不住,欠身道:“前輩,舍弟剛剛醒來,什麼都不知道,我先跟他解釋……”
白髮人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頭,道:“出去。”
鍾少軒沉默了片刻,換換掉頭,走了出去。
孟帥見他對鍾少軒如此態度,心中很是不忿,只是知道這人說話投頭沒尾,有時候用詞看儀無禮,其實只是把主語省去,弄得很簡短而已。
但鍾少軒在他面前不敢開口說話,也是富實。
看來自己昏迷這段時間,總有事情發生。
那白髮人看了他一眼,手放在孟帥頭上一尺處,微微一動,一片鵝毛一樣的東西緩緩落下,還沒等落在孟帥身上,已經化爲點點光芒不見。
孟帥就覺得周圍的溫度驟降,幾乎有入冬的感覺,但即使如此,他並不覺得寒冷,反而覺得點點雪花蹭在身上,+分清涼舒服。
“這是··…封印?”
那白髮人眉毛微動,道:“能看見?”
孟帥搖頭道:“如果是指封印的痕跡,一點也沒看出來。
是我猜的。”他也不覺得丟人,反正自己等級和對方差太多,要是說能看出來,那才叫扯淡。
那白髮人也只說了一句。
“應該。”使即沉默不語。
片刻之後。
他將手放下。
孟帥便覺得沮度回升。
就聽他道:“好了。
,孟帥咂摸了一下,主動問道:“是說我的身體好了麼。”
白髮人嗯了一聲,孟帥鬆了一口氣。
道:“我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不過話一出口,孟帥便覺得不對。
這種調侃的話語是不應該對這人說的,雖然他好像對自己沒什麼惡意,反而有幾次還出手幫忙,但歸根結底自己和他不熟。
白髮人道:“用詞不當。”
四個字之後,就默默無言。
兩人四目相對,孟帥頗覺尷尬,主動開口道:“您爲什麼在這裡?”
白髮人繼續看着他,沒有回答的意思。
孟帥只得進一步問道:“我第一個不解。
就是您爲什麼會屈尊降貴來這裡任教呢?像您這樣高潔的人。
總不會貪圖帥府的五斗米吧?”
白髮人道:“爲你。”
這兩個字一說,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孟帥膛目結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一一這讓人怎麼接話茬兒?
靈光一閃,孟帥突然道:“是因爲……龍虎王佩的那個約定麼?”
白髮人微微點頭,孟帥鬆了口氣,覺得這還可以理解,道:“這是一件大事麼?有什麼需要我盡力的地方?”
白髮人點頭,又閉上了嘴,這回倒不像是沉默,反而像是組織語言。
過了一會兒,才道:“五分堂,林嶺。”
孟帥一怔,纔想到他是自報家門,這才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姓名,道:”是?林前輩。”
白髮人道:“你的堂尊。”
孟帥又是反應了一下,纔想到了堂尊的意思,心中暗道:難道他追看我,是看我骨骼活奇,天賦異寨,要讓我拜他爲師?這等情節太龍傲天了吧?
但轉念他就明白。
即使真有這等情節。
也不是他的王八之氣所致。
而是因爲那場交易。
能讓白髮人主動來收他,想必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吧。
無論怎麼看,這白髮人都是相當厲害的人物,這場交易裡,孟帥沒付出什麼,卻可以得到他的傳授,簡直是佔了大便宜。
不過就算是天大的便宜,孟帥不想耍,也是枉然。
他搖手道:“前輩說笑了,我又師父了,哪能再又一位堂尊?”
白髮人道:“無關。”
孟帥道:‘您說師父和堂尊無關?恐怕不剝巴,堂尊不就是封印師界的師父麼?倘若我師父只教導武功,那倒是罷了。
但我恩師同樣也傳授了我封印術,也是我的堂尊,因此我決不能另行拜師。”
白髮人道:“學過封印。”
孟帥聽出他語氣中奇特的意昧,臉色一紅,道:“恩師沒來得及當面傳授,加上我的天資有限,基礎差了點。
但我確實是有師承。
“白髮力司道:“堂號?”
孟帥道:“恩師姓水。
但我不知i他老人家堂號。
也不知道有沒有。”
白髮人道:“不知堂號,必無堂印。
若無堂印,必非堂尊。”
孟帥心中一動,想起封印師傳承一事,好像確實是需要弟子在堂下領了堂印,拜上堂尊,纔算正式入門,封印師的傳承比武功還嚴格,若無一套正式的規則,是不會被承認的。
孟帥笑道:“恩師沒給我留下堂口,可能是他老人家疏忽,也可能是他老人家沒把這個規矩放在眼裡。
雖然這好像是封印師通用的規則,但恩師本來就是肆無忌憚的人,或許壓根沒有堂號也說不定。
但無論如何,他是我的恩師,我也只能認他一個,無論什麼形式。”
林嶺略一沉吟,道:“無妨。”
孟帥抽搐了一下嘴角,暗道。
你光說無妨,那是什麼意思?
林嶺道:“以他爲師,我爲堂尊,”
孟帥道:“那個··…,只覺得這個林嶺比之水思歸另有一種不講理,頗有一種“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一個字噎死你”的感覺,想來高人到了一定程度,就對嘴炮絕緣了,還沒想好一步推托之詞,林嶺一伸手,抓住孟帥的衣服,將他提了起來,另一隻手指一點,一道羽毛一樣的光斑緩緩落下,嵌在孟帥額上。
光華一閃而沒。
林嶺隨手放開,道:“行了。”
孟帥大頭向下,臉趴在牀上,只覺得眼前全是那羽毛的影子,無數亂羽紛飛不止,只想說道:“你說行了就行了?考慮過我沒有。
但他現在就像被冰塊封住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雖然不知道剛剛具體是什麼原理,但那片羽毛,大概就是五分堂的堂印了,自己被下了這個堂印以後,便是五分堂的學徒,除非林嶺將他開革出堂,否則他一輩子都要揹負五分堂的烙印。
封印師界和武林一樣,只認一個師父。
背叛師門的人絕無立足之地。
且因爲圈子更狹窄。
相互之間對彼此的師承更瞭解。
門戶之見只有更厲害。
背叛師門幾乎是聞所未聞的事剛剛孟帥說的,不在乎封印師界的規矩,指的是水思歸,可不是他自己。
除非強到逆夭,真正凌駕於規則之上,不然還是要老老實實在滾滾的紅塵中廝混。
不然就等着被四面八方的激流拍死。
孟帥也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並天特立獨行之處,被德卜這條路之後,陳非他現在立刻水思歸附體,把林嶺轟殺成渣,否則就算大局已定。
而且只能趁現在轟殺,不然只要他帶着五分堂的印記顯露人前哪怕一次,他也就徹底被套牢了。
到時候對林嶺稍有不敬,就是一頂欺師滅祖的帽子。
難道只有靠“仔細想想,這是天大的好事,白撿了這麼一個厲害師父,別人求都求不來”這種話來自我安慰了麼?
不是自已‘所求‘,別管是好是壞,終究讓人不爽,但孟帥現在只有暗罵:“你給我等着”的份兒了。
林嶺做完了這件事,自己也像是鬆了一口氣,隨手將一本書冊放下,道:“記熟了,明天我查。”說着轉身出去。
孟帥隔了好一會兒,才從僵直中緩醒過來,先伸出手去摸自己的額頭。
但覺額頭上光溜溜的,沒有任何異狀,也沒有出現第三隻眼啊閃電疤痕啊這種矚目的東西。
回想起來,那天幕中有堂導的學徒,也沒哪個讓人一眼看出自己身上的烙印的,大概是圈內人自行有一套分辨的辦法吧。
坐直了身子,孟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比剛起來的時候又好了不少,至少剛纔那種眩暈無力的感覺已經褪去,想來是適應了。
隨手抓起他給自己的那本書,孟帥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寫着《基本印法一百二十種》。
果然是基本印法啊,等等····一百二十種?
孟帥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他在關幕看的書也只是基本印法十二種而已,這十倍的量是怎麼弄出來的?
一百二十種都要背熟?
一天時間?
孟帥呆呆的坐着,只覺得不真實,嘩啦啦的翻了一下書冊,光看上面的印圖圖案那彎曲糾纏的線條就要吐了。
這種毫無規律的圖形不同於文字,沒有內在邏輯可言,恐怕每一條都要花大把的時if}去記,這一百二十條要背到地老天荒去了。
不過若是自己背不下來,讓他嫌棄自己愚笨,有沒有被立刻開革的可能?
正在這時,孟帥略一擡頭,就見鍾少軒託了托盤進來。
孟帥忙道:“大哥,你……”
就見鍾少軒放下手中托盤,伸手指按在脣上,發出“噓一一”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