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帥猛地一拽,把田景瑩拽入水底,蟄伏下來。
就聽嗖嗖嗖,上面的飛箭已經落了下來。
飛箭入水,猶有餘力,又往下飛了丈餘,大部分釘在湖底。孟帥趁亂將田景瑩拖開幾丈,有零星箭雨落下,他揮揮手就能拂開,到也不曾受傷。
拂開箭雨,孟帥心中登時安定——以這個勁道來看,最多隻是一批弓箭好手,不是勁弩,甚至不是軍中的神箭手,人數也不多。從箭雨的覆蓋面來看,也就十來個人,看來上面的不是正規軍。
想來也是,這裡畢竟也是行宮,真要是把軍隊調進來,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逼宮。
現在顯然還沒到那個地步。
既然上面人不多,孟帥膽子就大了起來,這時他力量再次提了起來,抱住田景瑩——與其說是抱住,不如說是制住,田景瑩慌亂之際掙扎厲害,孟帥只好扣住她的經脈,叫她無法動彈,腳在池底借力,在水中橫移了半個池塘。
眼見湖底漸漸往上斜,看來是到了湖岸,孟帥腳下不動,真氣在腿下一轉
倒騰龍
他的身形拔地而起,破開水面,帶着萬千碎玉一般的水珠,飛騰而去。
一出水面,孟帥身子更輕,飄飄然鑽出數丈,落在岸邊。
從他出水到落下,一共三息時間,並沒有第一時間遭到攻擊,只是在他上升的過程中,幾支零星的飛箭從腳下射過,並沒有跟上他的速度。等他落地的時候,只聽到遠遠地追殺聲,連人影都被身後的假山樹木遮擋住了。
會如此順利,一是孟帥卡地點卡的很準,他是知道那些人來路的,出水的地方離着那羣人很遠,二是倒騰龍的速度和高度遠超常人想象,就算他出水的時候有人發現,一時也沒能準確的定位。等他跑過第一波攻擊,第二波攻擊也很難追上來。
暫時擺脫了身後的追兵,孟帥情不敢絲毫放鬆,帶着田景瑩東一跑,西一拐,鑽入了園林之中。行宮的花草佈置的很密,很適合逃脫。只是他人生地不熟,在園林中追逐,並沒有什麼優勢。
這裡不是有個主人在麼?
孟帥想起田景瑩本是園中住客,正要問她,卻見她神色蒼白,已經昏了過去。剛剛在水下,孟帥也沒怎麼管她,能救她就是情分,情勢危急,那還顧得上其他?
不過想想,田景瑩剛剛折騰的不輕,昏過去也是正常,孟帥用胳膊環在她腰上,用勁一壓,田景瑩哇的一聲,吐出幾口水來。
孟帥見她醒了,換個姿勢抱住她,道:“醒了嗎?好點沒有?”一面說,一面在山石叢中跳躍,持續奔跑。
就聽田景瑩嗚咽道:“沒好……你……你……他們……”
孟帥一面找路,一面快速的道:“你先別哭,仔細回想一下剛剛發生了什麼,你想不起來我告訴你。最重要的要是別慌,別亂。我帶你走呢。”接着道,“剛剛有太監找你去,半路上他們要害你,想起來沒有?”
田景瑩啜泣不止,半響沒緩過來,說話語無倫次,似乎隨時都會再次昏過去。
孟帥心中略感無奈,知道一時半會兒指不上她帶路,只得抱着她亂走,一面豎起耳朵聽背後追兵的聲音。怎奈田景瑩哭泣的聲音,若斷若續,實在有點礙事,只得道:“別哭了行嗎,我還有正事呢。”
田景瑩抽抽搭搭,道:“我不想哭的……可是……可是……”突然揪住孟帥的衣服大哭。
孟帥心知田景瑩自小到大必然錦衣玉食,又是天賦卓絕,給人捧得金鳳凰一樣,沒遇過什麼風浪。因此應變能力和抗擊能力都奇差無比。想來當時在封印師會上,她摔茶杯的那個應變也根本談不上高明,看來她是長於佈局,短於應變了。
想當初孟帥不過面上指責幾句,都能把她說哭了,何況這樣的大事,田景瑩沒有一口氣暈過去已經很了不起了。
這一點要記住了,將來可以利用。
記住之後,孟帥又覺得自己夠可以了,身在險地,抱着一個溼淋淋的佳人逃跑,居然還有閒心想這些,可見自己離着正常人越來越遠了。
過了一會兒,孟帥覺得懷中的少女哭聲漸漸小了,這才試探着問道:“七殿下,你猜是誰下的手?是皇帝麼?”
過了一會兒,就聽田景瑩啞聲道:“不是。皇兄不會做這種事。他還有借重我的地方。”聲音悶悶的,還帶着鼻音。
孟帥點頭道:“我也覺得應該不是。畢竟他是皇帝,要動你機會太多了。你是第一次遭到這種事嗎?”看她驚惶無措的樣子就知道,這肯定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果然田景瑩道:“我從沒遇過這種事。”
孟帥道:“是了,這個人一定對你早有預謀,看那轎子就知道。但一直在皇宮內院不方便出手,今日到了行宮,皇帝在前面招待貴賓,脫身不得,正是下手的良機。那人既然能使動皇帝身邊的太監,極有可能是宮內權勢人物,黨羽衆多,就算在此地也能調集不少人手,又恨你入骨……”
說到這裡,孟帥心裡一動,已經鎖定了一個人物。想來田景瑩十分聰慧,對宮中的形勢更比自己瞭解得多,自然也心中有數了吧。
田景瑩沉默了一會兒,道:“皇兄在外面宴客,是不是?”
孟帥道:“是啊,來了不少人。你要……”
田景瑩道:“你帶我去宴會上找我皇兄,他會保護我的。”
孟帥道:“好。這也是個辦法,先躲過這一茬兒再說。那你給我指路吧。我給你描述一下我們的所在。我們的左邊是……”
田景瑩搖頭道:“你別描述了。鍾毓園我也是第一次來,我不認得路。”
孟帥嘖了一聲,道:“你真行。好吧,至少我知道前朝在北,後宮在南,咱們一路往北走,總不會繞到天邊去。”
既然確定了方向,孟帥走的還算順利,一路上穿過假山障礙。避過來往宮人,不過一炷香時分,已經看見自己來的那片浮光苑。
來到浮光苑前,已經聞到了淡淡的梅香,孟帥突然停住腳步,道:“我記得我來時,皇帝退到後面去了。咱們是不是要等等?要不然你先藏着,我去給你看看風聲。”
田景瑩不願意獨處,拉住孟帥衣襟,道:“不必了,只要我在大庭廣衆下露面,誰也不敢動我。”
就聽孟帥道:“好。”
田景瑩突然覺得身子一陣滾燙,驚呼一聲,發現熱氣是從抱着自己的那人身上傳來的,驚叫道:“你於什麼?”
孟帥道:“別動,先把衣裳蒸乾了。你也是一國公主,堂堂的封印師,怎能像落湯雞一樣出現在外臣面前?如果你自己有真氣,就不用我來替你蒸於衣服了。”說着將她放在地上,道,“你會梳妝嗎?”
田景瑩搖頭,道:“我從沒自己梳妝過。”
孟帥料想她不會,將她頭上首飾取下——本來也被水衝得七零八落了,只有一枚銜珠鳳釵,一隻束髮的玉簪還留着。孟帥幫她把頭髮放下,用灌注真氣的手摩挲着,慢慢蒸發着她發間的水汽。
田景瑩覺得很是不適,微微扭過頭,孟帥按住她,道:“別動。我這相當於離子燙,在我的家鄉,這種服務一次至少幾百塊,你這是賺到了。”
過了一會兒,水汽蒸於,頭髮還有些溼潤的時候,孟帥將她的一頭青絲用玉簪挽了,道:“我只會梳最普通的髮髻,沒問題吧?”
田景瑩微微一笑,面色粉紅,道:“你怎麼會做這些事?”
孟帥道:“雜七雜八,都會一點兒。”當初在飛軍府做間諜訓練的時候,化妝是基本功,女妝也有,不知道什麼時候用得上。孟帥學過一點兒,但他打心底裡不認爲自己用得上。
田景瑩突然露出一絲笑容,道:“我的妝面也花了吧?既然替我梳了頭,勞煩你替我畫眉如何?”
孟帥道:“會倒是會。不過我畫不好,這樣,我去抓一個宮女來替你畫。”說着起身,往假山外面張望。
田景瑩又是氣又是笑,伸手去拉他,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宮中的宮女熬到能畫眉的地步,一百個裡面也沒有一個。你哪裡去找?你幫我畫好了,畫的醜了我也不怪你。”
孟帥張望片刻,又回到她身邊,道:“一時找不到人。好吧,這是你說的。”取出自己化妝用的盒子給她畫眉,道:“我只有水粉,沒有胭脂,一會兒你的臉色不會太好看。”
田景瑩道:“當然不會好看了。我一會兒要跟皇兄哭訴被人刺殺的事兒呢,怎麼能滿面紅光而去呢?”
孟帥道:“你要撕破了臉?你可想好了,你雖然是皇妹,又是封印師,地位很是崇高。但你對頭勢力更大。你手下沒人,本身實力也不足爲憑,真撕破了臉,對你在宮中生活沒有好處,說不定連皇帝也護不住你。”
田景瑩道:“我不想在宮中生活了。這回有一個機會,我能離開皇宮。皇兄本來還在猶豫,在許與不許之間,我今天拿這件事說服他,他不得不允。十天半月之內,我就能遠走高飛。”
孟帥道:“但這十天半月怕也不好過。”
田景瑩道:“一事不煩二主,這些天,你能保護我麼?”